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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比荷再次試著伸手,碰到電話的時候還頓了一下、確定自己真的碰到了,才放心地拿起話筒,接著,比荷發現數字轉盤動不了。
  
  「……你說別動。」
  
  「……我是說了。」比荷無奈,但不想表現自己生氣的情緒,正低頭打算跟電話商量一下,西里爾靠過來在電話上敲兩下。
  
  不動的數字盤自己轉動起來,比荷聽見等待的聲音,沒多久便聽見莉可的聲音傳來。
  
  「哈囉,莉可,是我,」比荷很感謝莉可不是先對他發脾氣,「那個……聽說我在西里爾家,所以我不知道我幾點能到家……呃?是……對,你們可以先關店回家。我?我昨晚去喝酒……嗯,明天見。」
  
  比荷輕輕把電話放回去,猶豫片刻還是跟電話說謝謝,看電話跟矮几得意洋洋喀咚喀咚地跑了真的很妙,再回頭,西里爾已經抱住他,複雜的神情裡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醒來,這樣與人擁抱,這樣的停留在一個懷裡。
  恐怖的是當你意識到這份差異的時候,才發現寂寞與愛情都在對你微笑。
  
  為什麼……會是愛情?
  
  比荷想抬手拿下眼鏡、揉揉眼睛或臉,被擁抱拘束的手無法碰觸自己,他抬頭,鬆開的擁抱拿走清晰的視線,忽然覺得看不清楚也無所謂。
  
  對話的時候看不清楚臉就不用在乎那麼多了。
  
  「比荷,除了在哪裡,」西里爾把臉湊近,「你醒來沒有問過任何一個跟自己有關的問題。」
  
  「還需要問嗎?」比荷無奈地苦笑,盡可能放鬆身體、平復心跳。「我不無知,而且……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即使斷斷續續,但終究還是記得一些,即使西里爾清理過,身上殘留的痕跡與感覺也不會這麼快消散。
  
  「然後你嚇得渾身僵硬,」西里爾拖著比荷重新躺下,讓對方面對自己。「你應該會想問些什麼的,不是嗎?」
  
  比荷無法回答自己其實是不想問,詢問代表回憶與證實,那些零碎的記憶已經足以告訴他昨晚有多愉快,那些令人瘋狂的感覺記憶只要試圖回想便泉湧而上……
  
  他不願回想,因為回想它就會渴望它,證實它就會去執著它,而不論是對象抑或行為他都不想沈迷。
  
  沈默是好回答,但很困難,會阻止代表自己其實是想的,他想問。
  
  人形的貓露出擔心的表情,直勾勾又理直氣壯地看著他,抱著他,安靜又堅持。
  
  「……我的確想問。」
  
  被子很溫暖,室內的空氣也很宜人,雖然身體疲憊又宿醉卻不用面對風雪、不用面對難產的羊……明知蹺班實在不對,他應該責備這隻讓他不得不休息的貓,但現在卻無可救藥的笑了。
  
  那慵懶的微笑看得西里爾心花怒放之餘,還得努力把花藏起來免得被發現。
  
  「所以?」西里爾挑起嘴角,笑得滿臉誘惑。
  
  比荷只是笑得更深,但有什麼跟著那些問題又藏在笑容之後,西里爾望著那雙眼睛的變化,幾乎遺忘的焦躁感浮上心頭、抱怨的話都已經在喉嚨悶響——
  
  ——為什麼說不出口!?
  
  西里爾的表情映在眼裡,比荷遲疑的伸手,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或許已經不是故事裡的笑臉貓了。
  
  或許從他擁有名字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不是世界的笑臉貓,不是那隻不被期待會體貼溫柔的古怪生物。
  
  永遠微笑的貓不會露出現在這種表情。
  
  比荷的手在即將碰觸前停下,然後被西里爾攫住、貼到臉上,發現自己的貓性被嚴重磨損的西里爾,從那雙雪霽天清的眼裡看見彼此的改變。
  
  他不再只是那隻任意妄為的貓,比荷卻變成只會微笑的人類。
  笑著讓自己消失在別人眼前,把選擇留給別人。
  
  比荷不問,因為他不選。
  
  西里爾皺眉,他沒想到會這樣。
  
  他以為比荷醒來會有很多問題,很多的為什麼,但一個都沒有,就算是現在,比荷也只是伸手按上他眉間的皺紋,笑得你明明知道他藏了什麼,卻不知道那個『什麼』到底是什麼。
  
  西里爾翻身、跨坐在比荷身上,露出妖豔的、惡作劇的笑容,看比荷微微吃驚的臉因為他的撫摸而逐漸變紅。
  
  「要負責喔,比荷。」
  
  明知比荷又累又餓,需要休息與食物,西里爾還是笑著貼上唇,執拗地撩撥比荷的慾望,直到那雙眼睛跟水一樣的融化,漂亮的藍通透的只看得見慾望,像永不凍結的湖從極深之處清晰映照自己的模樣。
  
  為什麼人類這麼麻煩呢?
  
  沒由來的,西里爾突然察覺,這或許是所謂的憎恨。
  
  
  ■ □ ■ □ ■ □ ■ □ ■
  
  
  還沒睜開眼,比荷就知道他已經回到自己的住處。
  
  或許是氣味、或許是光線或躺著的觸感……西里爾住的地方,聽不見雪和風的聲音。
  
  比荷睜開眼,轉頭沒看到西里爾的時候愣了一下,掀起被子也沒看到貓的時候又怔了怔,他困惑地坐起、披上外套,摸索眼鏡和鬧鐘——六點鐘。
  
  昏黑的天分不出是早上六點還是晚上六點,比荷準備下床的時候,才發現身體已經好多了……甩甩頭,從掛著的衣服裡翻找出手機,終於確定他睡了快一天,睡得連飢餓感都顯得遲鈍。
  
  所有他需要的衣服都拿出來、放在他熟悉的地方,夜燈點在屋角,比荷推開房門,沒想到房間之外的地方也一片安靜。
  
  已經收拾乾淨的客廳沒有人也沒有貓,比荷打開客房的門,也是什麼都沒看到,餐廳跟房間一樣留下一盞小燈,比荷點亮頭頂的燈,除了他自己誰也不在的餐廳裡飄著食物的香味。
  
  習慣到麻木的白鐵壺匡咚匡咚地跑到他面前,抬頭挺胸地露出貼在身上的字條,比荷默然片刻,還是伸手取下。
  
  給可愛的睡美人:
  我煮了粥。
  如果你要分給斯林的話,叫他學狗叫給我聽。
  
  我去找朋友聊天,會帶下午茶回來。
  
  ……凌晨六點找朋友聊天?
  
  比荷盯著字條片刻,才把字條重新貼回白鐵壺身上,看起來似乎相當開心(?)的白鐵壺咚喀咚喀地跑去拿茶杯替比荷倒了杯熱茶。
  
  手中的溫度適宜,苦甜的味道滑入喉嚨,受到滋潤的身體漫起一股舒服的暖意,沈寂許久的煩躁也隨之升起。
  
  明明是自己黏上來……
  
  露出那種表情又一大早不見蹤影是怎樣?
  
  比荷深吸幾口氣,拉拉披在身上的外套,決定下樓找斯林一起吃早餐。
  
  
  西里爾醒的時候,『今天』才剛開始兩小時,貓很能睡的本事在變成人後大幅縮減,他躺在床上眨眼睛,回想他倒在這張床之前幹的事,覺得自己應該睡久一點。
  
  旁邊的呼吸聲還很沈緩……也難怪,西里爾抓抓頭。
  
  平常大半夜被挖起來接生,昨天又被他翻來覆去的做了好幾次,鐵打的身體這樣折騰也變成……
  
  不爽地中斷思緒,西里爾從床上爬起、塞好被子,在夜間也能清楚視物的眼盯著比荷,在確定應該沒什麼事的時候大大鬆口氣。
  
  因為睡不著了,所以爬起來把平常比荷睡前會做的事情做一做。衣服拿出來放好,客廳被他拆得亂七八糟的紙盒丟去海格家,肚子咕咕呱呱亂叫的時候想起比荷應該也餓了,跟老伙計討論半天煮了黏糊糊又很燙的粥。
  
  本來想吃一點,但怎麼吹都吹不涼,最後只好在烤麵包上塗滿果醬一口吃下去,灌杯溫牛奶就算解決。
  
  吃完之後,看著空無一人的餐廳,西里爾不知不覺縮起雙腳、蜷起身體坐在椅子上,下巴靠在膝蓋上,眼睛黯了黯。
  
  有點寂寞。
  
  西里爾變回貓,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還是覺得寂寞。
  
  以前的寂寞,或許與孤獨近似、有點模糊、但很簡單,可以簡單的說出我很寂寞,跟現在不一樣。
  
  覺得是寂寞,卻不認識。
  
  用久違的貓形在椅子上伸懶腰、理毛,享受打滾時不小心摔下椅子的感覺,然後飄起來,盯著桌上的老伙計,還是一點胡說八道的興致都沒有。
  
  「唉……」
  
  無奈地又變回人形把衣服穿回去,跑去客廳滾兩下……依然無法消除那種感覺,又沒辦法打電動,西里爾偷偷摸摸潛回房間,盯著比荷的睡臉,又很想貼上去。
  
  還是有點寂寞,但有些討厭的東西在看著這張臉的時候消失了,然後又多了些什麼,近似驚慌的感覺從胡思亂想裡脫穎而出——突然不知道比荷醒來該怎麼辦。
  
  昨天沒有生氣,今天會不會生氣呢?
  生氣的話該怎麼辦?
  一直想要他生氣一下,萬一醒來說不養我了怎麼辦?
  
  想著想著覺得比荷應該會很快原諒他,但又沒有自信,要說對昨天的事情沒有後悔那是騙人的,但他以為比荷會喜歡……既然都可以去隨便找個人上床,他為什麼不行?不就是從身體進行另一種交流嘛……
  
  越苦惱越想大叫,最想做的就是對著比荷用力叫,可是看到那張臉又只想摸不想叫,只好跑回自己家喵喵嗄嗄啊啊啊的亂叫一通,拿出培根火腿抹上蜂蜜奶油麵包蘑菇夾在一起用力咬,總算覺得平復點。
  
  ……嗯,我要冷靜、冷靜、冷靜——
  
  ——冷靜個什麼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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