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快笑死了嗎!?」比荷聽完翻譯連忙把鋼筆爺從尾巴下救出來、放到胸前的口袋,拍開笑臉貓的尾巴無視對方充滿委屈的表情。
  
  「……他現在正在喘。」笑臉貓努力擠出眼淚掛在眼角。
  
  「我想也是。」
  
  「他說以後幫你寫任何東西他都願意幫忙。」
  
  「我也覺得這麼好涵養的老人家一定會這麼說。」
  
  笑臉貓生氣的翻了好幾個跟斗,拿出不知道從哪出現的水龍頭插在頭上、用力轉動,眼淚開始像瀑布一樣狂流的時候笑臉貓拔下水龍頭隨便一丟,攀到比荷的膝蓋上。
  
  「我這麼乖的幫你翻譯你都沒感覺嗎?」
  
  哭成這樣的貓用四十五度仰角、可憐兮兮天真純潔的看著你,就算明知這隻貓是大名鼎鼎的『笑臉貓』,比荷還是有點心軟。
  
  「因為你的傳說實在太驚人了,笑臉貓。」比荷一邊說一邊摸摸笑臉貓的頭,然後馬上被一雙燙熱的貓掌『握住』。
  
  「你怎麼能相信狗仔呢!?身為一個知識份子你怎麼能相信不實廣告跟謠言!看著我!!我像嗎?!」
  
  「非常像。」
  
  「摸摸我的心!喔~~身體被我洶湧的淚水沖走了,不過沒關係,」笑臉貓把比荷的手往懷裡拉,發現身體又不見了,挑挑眉毛不以為意。「我掏出來給你看。」
  
  笑臉貓往什麼都沒有──連身體都沒有──的懷裡一掏,抓了一個東西塞到比荷手裡。
  
  「快,摸摸它,傾聽他的聲音!」
  
  「這是一支懷錶,笑臉貓。」比荷好笑的打量手中的銀懷錶。「這是白兔子的?」
  
  「才不是!這是我的心啊!!」
  
  「你的心是一支懷錶?」
  
  「不,不過喀搭喀搭跟噗通噗通也沒有差很多,」笑臉貓嘩嘩直流的眼淚旁出現小彩虹。「他們是一樣的真誠反應主人的意志啊!就像白兔子的總是來不及、帽子商的總是不會動,時間脾氣不好,我的也不好;但懷錶很忠誠,我的也是,所以我看到你小心肝跳得簡直不像是我養了這麼多年的小心肝啊!我都抓不到他了!!」
  
  「笑臉貓,你很健康,真的,」比荷心想原來還是為了這個啊!包容的摸摸笑臉貓的頭。「乖~別哭喔,你把身體變出來,你家小心肝就回來了。」
  
  笑臉貓的淚水瞬間停止。
  
  「你沒抓到重點!?」
  
  「有啊,你很健康。」
  
  「你居然讓他跑了!你居然讓重點跑了!!」
  
  「沒有,笑臉貓,」比荷繼續認真的根笑臉貓聊天,沒注意為什麼今天他只有笑臉貓一個病人。「重點不會跑掉,它會一直都在那裡,你很健康,你應該快點把重點拿起來。」
  
  笑臉貓盯著比荷看,看得比荷覺得自己或許變成一塊燻魚或燻雞,不然笑臉貓怎麼會用這麼古怪的、不笑的表情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也可能沒那麼久──之後,笑臉貓大大的笑了。
  
  「很好,我懂了,原來如此啊~~太有趣了~~醫生你真是太有趣了~~你怎麼會這麼無趣呢~~真是太有趣了~~」
  
  比荷陪著笑臉貓傻笑,看笑臉貓在空中笑得扭來扭去比弄懂他笑什麼簡單也好笑得多。
  「所以,你很健康,至少你的身體很健康,不過你的瘋病我沒辦法。」
  
  「噢~~不,我對這瘋病很滿意,我們感情良好關係正常,不需要你的介入。」

  比荷挑挑眉毛,點點頭,承認笑臉貓跟牠的瘋病關係穩固緊密——百多年來誰也沒有介入的餘地。
  
  「嘿~醫生~我們現在是朋友囉?」
  
  「咦?」
  
  「嗚喵?醫生你為什麼要懷疑啊?難道我們是敵人?」
  
  「……不是。」
  
  「所以我們是朋友啊!」笑臉貓的貓掌真誠地按在比荷的肩膀上。
  
  「可是……」比荷露出困擾的表情,對於目前的進展與結論非常——非常的抓不到重點。
  
  「好吧,」笑臉貓用力的閉起眼睛,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皺到臉上彷彿出現一個漩渦—然後又恢復,再睜開的眼睛比之前水潤清純了一百倍。「醫生~~~」
  
  「是……是,什麼事?」聽到一隻貓用人類的語言發出小貓般的哀求語調,比荷都不曉得竄過身體的是背脊發麻的寒意,還是骨頭酥軟的那種戰慄。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們先當朋友好不好?我真的好可憐好寂寞,你願意答應我嗎?」
  
  『快拒絕!!』
  
  鋼筆爺使上入木三分的書法功力一筆揮就,試圖阻止一樁怎麼看都必然是人間慘劇的事情發生,可惜笑臉貓尾巴一蓋這許多努力就被遮掩得乾乾淨淨,還在錯愕的比荷既聽不見鋼筆爺憤慨的呼喊也看不到紙上的字,呆愣半天之後,摸摸笑臉貓的頭頂。
  
  笑臉貓也沒想過比荷會是這種反應——不過反正被摸得很舒服,乾脆獎賞性的蹭蹭比荷撫摸的手,毫不意外地看見笑容。
  
  「不會來打擾我工作吧?」啊,果然是貓,都很喜歡被這樣摸。
  
  「不會不會,我向來只會去騷擾比我更無聊的傢伙。」
  
  
  ■ □ ■ □ ■ □ ■ □ ■
  
  
  自從那天以後,笑臉貓似乎也開始喝下午茶?
  
  比荷不自覺的歪歪頭,隨即笑著否定這種疑惑,笑臉貓不曾靠近他的診所,但只要他出現在咖啡館附近,這隻貓就『至少』會派出嘴打聲招呼。
  
  有時候他去超市買菜,拿起一根蘿蔔在底下看到一張大嘴——驚嚇到經常被人側目讓比荷頗為困擾。
  
  另一個困擾或許是在路上又會聽到笑臉貓喋喋不休、接著又自顧自的飄走,偶爾笑臉貓派出的『僕人』會帶來裝有留言的瓶子,只要一打開,即使這隻貓不在身邊,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話便像水一般流出。
  
  當然也可選擇不打開,但比荷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在診所沒什麼客人、前面都交給實習生斯林以及助手菲緹莉卡的時候,在辦公室裡打開玻璃瓶。
  
  讓瓶塞鬆開一小條縫就能讓音量小一點,不想聽了就塞上,拔開瓶塞便能接著聽,脫逃的聲音就和失去的時間一樣無法重複,只剩下空空的瓶子和記憶裡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某個忘記日期的傍晚,比荷獨處在不存有任何聲音的室內,聽見只存在於大腦中的對話。
  
  『那學長最近是有女朋友嗎?』
  
  診所的實習生斯林這麼問時比荷呆了下,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什麼時候我看起來有女朋友了?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學長最近每天的情緒起伏都很大啊,有時候也聽到你似乎在跟什麼人說什麼,所以我就猜想學長的女朋友到底是怎樣的人——』
  
  『我沒有女朋友,斯林。』比荷忍不住嘆口氣,他從不打算擁有交往對像。
  
  『可是——不是女朋友誰會用電話聊天那麼久!?』
  
  『我跟你也聊天很久啊,斯林,你要嫁給我?』
  
  以一個玩笑作為結尾,慌張的實習生是很有趣的調劑。看他的醫助向實習生玩鬧性的勒索甜食作為貢品也很有趣,但也只是有趣而已。
  
  笑臉貓對鋼筆爺說:『時間不用來耽誤難道要他停下來?』
  
  比荷也不知道笑臉貓對他而言到底有沒有趣,他沒辦法把他當普通的貓看待,也沒辦法把他當成一個人,雖然不覺得自己在忍耐笑臉貓,但有時的確覺得他很吵。
  
  那些分不清楚含意的句子,就跟這句話一樣地在他大腦不時冒出來幾下,帶來一種難以形容的煩躁……不是對笑臉貓,是對自己,就像這句話提醒他時間不多一樣。
  
  雨季的雨滂陀洶湧,在屋簷下飛奔成細小的瀑布,裝著『很多話』的玻璃瓶總是在他快要去想『什麼時候出現』的那刻靜靜佇立在窗台上,雨打不動地放在他只要打開一條窗縫便能拿到的位置。
  
  大雨讓所有的動物都不愛出門,到底是誰送的呢?
  
  比荷拔開玻璃瓶塞,讓笑臉貓的聲音蓋過雨聲、填滿室內,不知不覺的笑了。
  
  
  ■ □ ■ □ ■ □ ■ □ ■
  
  
  雨季已經結束好一陣子了。
  
  但最近笑臉貓反而沒那麼常騷擾比荷。
  本來以為之前是雨季所以笑臉貓討厭出門、只送瓶裝留言,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這樣。
  
  他只是進步到很偶爾的時候飛來一張嘴懸浮在窗外,在清晨說一聲:「下午好呀,醫生。」然後雜七雜八的跟他轉播附近動物的言談與八卦——某些程度上跟斯林很像。
  
  「怎麼啦?」酒吧『六點鐘』的老闆寇特里亞司‧伯拉丘(暱稱是寇特),以其份量十足的寬度投射出大片陰影籠罩比荷,倒了杯水給獸醫。「還想喝什麼?」
  
  「都可以,再一杯就好。」比荷把空杯往前推,酒吧裡有各種喧嘩,撞球的碰撞聲乾脆俐落地摻雜在混亂之間,比荷回頭看看人群和附近的客人,終於確定那句『怎麼啦?』是在問自己。「寇特,什麼怎麼啦?」
  
  「我怎麼知道你怎麼了?」寇特粗而濃的眉毛高高挑起,鼻翼和雙眼一起擴張。「一臉怪表情。」
  
  「怪表情啊……」比荷摸摸自己的臉,突然發現這個月摸臉的次數大幅上升。「大概是累了吧。」
  
  寇特的眼睛瞇起來,湊近比荷,然後很不開心的放下比荷的酒。
  「我最痛恨喝悶酒的客人。」
  
  「也不是喝悶酒……」比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看著酒杯包裹著冰塊,然後又逐漸被薄霧包裹……
  
  那些細小的水珠又開始凝聚,變成將落未落的晶瑩水珠,手指忍不住就碰上去,讓那些水滑落、流淌出痕跡,杯子從這一道道柵欄中掙脫出透明的本質——
  
  冰是透明的,酒是透明的,玻璃和那些凝聚的水都是透明的,只有喝酒的人和調酒的人不是。
  
  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空無感在吞噬自己不知道的部分,於是感覺到自己累了,然而,卻不知道開始在哪裡。
  
  稍稍抬眼,寇特看他沈默早已轉去招呼其他客人,嘆口氣低頭喝一小口,還是搞不懂自己怎麼了。
  
  不覺得笑臉貓有煩到他或吵到他,當然他也不討厭笑臉貓……或許是最近事情太多……
  
  比荷又嘆一口氣,把杯子喝空,跟寇特打聲招呼後把錢扔進櫃臺,然後走出店門置身於黑夜。
  
  就像前幾次那樣,一絲不知如何出現的溫暖落在肩膀,感覺不到分毫重量。接著優雅的、輕柔得令人覺得惡劣、低沈得彷若龍笛在飛掠草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毛皮柔軟的撫觸。
  
  「晚上好,比荷。」
  
  尾巴一下一下的掃在背上,眼角看到的弧度緩緩超過半張臉。
  
  「晚上好,笑臉貓。」
  
  「你跟我說晚上好,」笑臉貓的尾巴勾劃過比荷的脖子,裝模作樣地嘆口氣。「卻一點都不開心。」
  
  「我很開心啊。」
  
  笑臉貓的臉湊近比荷,帶來非常溫暖的氣息,濕濕的貓鼻子貼在比荷的鼻子上,認真的大眼睛讓比荷幾乎想躲開。
  
  如果是平常的貓應該會想伸手去揉……看著那對跟寶石一樣的貓眼,比荷不知道為什麼沒辦法像平常一樣伸出手,似乎不是因為對方能說人話,想閃開似乎也不是因為那對貓眼發出猛獸般的危險感。
  
  「嗯……」濕濕的貓鼻子動兩下,發出從喉嚨深處哼出的聲音。「我的嗅覺告訴我,你沒什麼心情——說開心的時候沒有開心,不說討厭也是真的沒有討厭,就是都沒有。」
  
  說中了——比荷笑笑,沒有回答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但他自己也知道,人類的偽裝對動物來說破綻太多——因為動物不依賴語言。
  
  「喵嗯,你這麼容易就變老實?」
  
  笑臉貓把頭拉開一些,他看出比荷的反應,那個笑容讓他突然不想發神經亂說話,所以打個哈欠乾脆跳過這些,把比荷的肩膀當成會起伏的搖籃準備打瞌睡。
  
  「笑臉貓?」比荷轉頭看著笑臉貓像一隻貓一樣的準備睡覺——在他的肩膀上。「你就這樣睡?」
  
  蓋住頭的貓尾巴抬起一些,睜開一隻眼。
  「不然呢?」
  
  「……你不是特地來找我聊天、陪我散步的嗎?」
  
  「才不是,我又不像麻雀那麼碎嘴、像狗那樣需要散步。」尾巴蓋住臉,笑臉貓的聲音呼嚕嚕地很懶散。
  
  「那你是?」
  
  「我來探望友人,順便看看他有沒有忘記我。」
  
  「我怎麼會忘記你呢?」明顯感受到笑臉貓在他肩膀上鬧彆扭,比荷終於還是抬手在笑臉貓身上輕拍兩下。「喔,對了,明天不要來找我,我要帶一個病人去朋友那邊就診。」
  
  「誰?」笑臉貓的頭迅速從尾巴下鑽出來。
  
  「呃……」說了你就認識?「一隻叫起司的狗。」
  
  「從今天開始我更討厭狗!!我以前堅決反對歧視的!現在發現我錯了!我討厭狗!」
  
  「乖~乖~~」比荷看著前方的路,苦笑伸手拍兩下後感覺到指尖的觸感,忍不住疑惑的轉頭,看到笑臉貓正收回舌頭。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讓你補償我。」笑臉貓換到另一個肩膀窩著。「放心,一點都不難,請我去你家吃個晚餐就好。」
  
  「吃晚餐?」
  
  「對,」笑臉貓眨個眼睛。「請朋友去家裡吃晚餐很正常,我也會很正常的穿禮服、帶禮物,你請我一次,我才有機會請你吃飯啊!!」
  
  「為什麼不是你先請我,然後我再回請你?」
  
  「因為我家見不得人的東西太多,還沒整理完。」
  
  笑臉貓尾巴扭動的狀態讓人明白他根本就沒整理!
  
  「你上次整理什麼時候?」
  
  「上次挑戰睡覺之前。」
  
  「上次挑戰睡覺之前是?」
  
  「鋼筆爺從紅皇后的御用筆尖,被改造成手工鋼筆的時候吧……?」笑臉貓歪歪頭,又想到什麼似地說道:「聽說我當貓的時候睡姿很差會滾來滾去。」
  
  比荷嘴角抽動,覺得今晚的嘴角比平常忙碌。
  
  「而且我日期都想好了,就是你公休日的前一晚,這樣我們可以嗨很晚!」
  
  ……你是想嗨什麼……
  「那就下個月的第一個公休日前,吃晚餐的話……約晚上七點可以嗎?笑臉貓?」
  
  「可以~可以~噢,下個月,下個月就是我們認識滿三個月耶!雨季過了、夏天也快結束,我帶我珍藏的香菇當禮物吧!」
  
  「禮物就不用了,笑臉貓,」比荷擠出笑容,對於那個『珍藏的香菇』非常不安。「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什麼都不用。」
  
  不知不覺一人一貓已經走到比荷的診所門前,眼前三層樓的建築物,一樓是診所,二、三樓是居住區,怎麼看都不像比荷買得起的房子。
  
  「我怎麼記得這裡住的是一位老醫生?」笑臉貓跳上圍牆踩兩下,「嗯,沒錯,是這裡,那老頭叫什麼來著……」
  
  「貝吉爾,是貝吉爾老師把診所轉讓給我,所以我才能這麼年輕就當開業醫師,」比荷摸摸笑臉貓。「我之前在這邊實習所以大家都誤會了,以為我當了兩三年的醫生,但其實我也不過比莉可跟斯林好一點。」莉可是診所裡的醫助,半個執業醫生。
  
  「對我來說,醫生只有討厭的醫生跟喜歡的醫生;」笑臉貓在圍牆上坐得又挺又優雅。「對病人來說,醫生分成有用的醫生跟廢物醫生。所以我不懂……」
  
  「不懂什麼呢?」
  
  「你是想要逃避,還是想要大家失望呢?比荷,身為一個醫生,這很奇怪喔。」
  
  「你每天都飛來一張嘴在我的窗戶外說話,卻不知道這是誰的診所,你也很奇怪。」比荷壓抑心中的起伏與一絲不快,仍然笑著回答。
  
  「嘴又不看路,嘴只認吃的。」
  
  「我是吃的?」
  
  「請說我認真咀嚼咱倆相處的每˙一˙刻~★」
  
  笑臉貓笑著扭動幾下尾巴,看比荷壓抑著連自己都不知曉名稱的憤怒,感覺空氣因為沈默而逐漸冷卻,就像面前的人類以為不生氣等於沒問題一樣。
  
  為什麼會想跑來找這個人?笑臉貓歪歪頭,望著比荷安靜卻困惑的臉,他知道比荷經常在懷疑他是不是唯一被騷擾的對象、疑惑為什麼只找他……笑臉貓喜歡那些因為思考而困擾的臉,所以開始時他覺得不需要理由。
  
  現在嘛……
  
  這個人身上的某些東西很有趣。
  
  跟只能笑著卻不能死的自己很像,跟最初那個又笑又罵、一口至理名言一身怪誕荒唐的前主人也很像。
  
  「笑臉貓?」
  
  「噢噢噢,」不急,不急,敲雞蛋殼要等雞長大生蛋、敲胡桃殼要等胡桃樹長高結果、宰肥羊也是肥了才開動嘛……「因為我捨不得分別,所以我剛才用念力祈禱你今晚會夢到我。」
  
  看到比荷臉上隱約的為難,笑臉貓大大的笑了,笑得比荷的眼睛藏不住驚訝。
  
  「晚安,比荷。」
  
  
  ■ □ ■ □ ■ □ ■ □ ■
  
  
  比荷做了好幾個夢。
  
  他夢見一片青綠的草地高底起伏,鳥群遠遠飛過,還是孩子的他坐在副駕駛座,永無止盡的路顛陂不已,他擔心地回頭看看放在後座的昆蟲箱,幾乎想轉身爬到後座。
  
  可是,這樣父親開車好孤單。
  
  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草地變成小鎮的房子,他們換了台車,一隻粗糙的手充滿歉意地握握他的手又鬆開、回到方向盤,他回頭,後座滿滿的東西卻已經沒有昆蟲箱、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沒有離開副駕駛座的理由和動力。
  
  他看著路,想著要如何銜接轉換可以抵達目標,飛逝的景物變得更快、變成很多的房子,變成一陣一陣的黑暗和沈悶的轟隆噪音。
  
  父親不在身邊,黑暗也不讓人害怕,這是城市的地鐵,他正要去上學,他只看得見自己卻看不見任何人,聽得見轟隆聲卻總是聽不見到站聲。
  
  重見光明的時候,地鐵變成了便宜的火車臥舖,父親的膝蓋在自己低垂的眼前。
  
  『你會夢到我嗎?』
  
  頭頂傳來一個聲音,跟轟隆轟隆的噪音混在一起,很耳熟,但不是父親的聲音,忍不住抬頭,發現車廂中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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