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席燁看著坐在對面的歐陽晉,發現自己好像不知不覺又發呆了。
「啊什麼,叫你好多次都沒反應。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本來還在苦惱那件事,只不過後來慣例性的發呆了。
「沒什麼嗎?」歐陽晉看著席燁整了整舒服的姿勢,迴避的目光讓歐陽晉輕輕的嘆了口氣。「……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眼前的席燁像是見鬼了的睜大眼睛坐直身子,歐陽晉就知道猜的沒錯,果然有事。
「怎麼一反常態的這麼客氣?朋友這麼久,什麼事不能講?」
「……呃……」
「這是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你現在煩惱的,跟我有關是嗎?」

耳邊傳來廣播的音樂,眼前歐楊晉的聲音很輕很輕,總是那麼溫文紳士的朋友。可是……
「……你……」
席燁正鼓起勇氣想開口,滑門就被一股非常豪邁的氣勢推開。
「呵呵~~上菜囉!」老闆眉開眼笑而熟練的把菜盤排在兩人眼前的小方桌上,排好餐巾餐具「這是佐餐茶,等兩位吃到差不多,再上餐後的茶和茶點,請慢用啦!」說著,就退出了門外,小小聲的拉起了滑門。

「……我……」耳邊希微的傳來老闆娘的抱怨聲,席燁試圖在兩人的沉默間說些什麼。然後,他看到歐楊晉臉上漾起的笑容,那是他看了十年,柔和好看,讓人安心而放鬆的笑容。
「先吃吧,話遲早可以講,但飯菜涼了就不好。」

席燁望著眼前修長大手熟練的處理好免洗筷遞給他,扎手的毛削菱角消失在遞給他的那雙手上。席燁心裡有一陣溫暖的刺痛,十年來的習慣究竟讓他忽視了多少東西?

「歐、歐陽晉。」

「嗯?」

席燁沉默了一下,令原本正要用餐的歐陽晉不由得抬起頭注視著隱藏在鏡片後的目光。
「你是……怎麼看我這個人的?」

歐陽晉看著席燁古怪的表情,有些意外的問題讓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你……」

「你喜歡我對吧!?」

歐陽晉的表情消失在席燁略顯激動的問句裡,席燁聽著心跳的鼓動聲彷彿看到歐陽晉眼裡閃過的,想要離開的衝動,還有很多席燁不懂得眼神隱沒在那雙眸子裡,換成過往可見的淡然。

「……為什麼……」席燁看著留在眼前的人,第一次覺得那樣的平靜讓人好難過。

歐陽晉知道席燁看著他,一如既往的直視著,只是,卻又複雜上很多很多。好不容易,當他鼓起勇氣去回視那雙眼時,卻又不敢去分辨。

凝視、沉默,凝視。

「……先吃飯吧。」硬是扯起了笑容,他不想讓席燁擔心,也習慣不讓席燁擔心,而如今,或許連這習慣也將是多餘的。

他很膽怯,害怕失去,對於人之間他一直有一種很強的不確定感,他沒有辦法去信賴那些明知道帶著面具的人,可實際上沒有面具的人卻終究是不存在的。然而,走過那高牆,帶給他信賴以外的事物的人是席燁,在他知道這個人就是席燁以前,其實他就見過他了……對他而言,席燁和那群圍繞在身邊的朋友一直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歐陽……」

「吃飯吧。」

堅定的沉默橫亙在兩人間,席燁無奈的拿起餐具,器物的砰撞聲輕輕消失在木料與燈光的溫柔色澤裡,廣播裡模糊的歌曲一首又一首,包廂外的聲音也漸漸的雜亂而豐富了起來。

太陽下山了。

認識後的那麼多個夜晚,究竟是真心的期盼還是習慣的維持?

餐後的茶和茶點放在眼前,誰也沒有動。

「歐陽。」
「嗯。」
「……為什麼不說?」
「沒有為什麼。」
「你……太不信任我了。」席燁捧著茶杯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我很信任你。」席燁的指責讓歐陽晉疼痛的難以言喻。
「那為什麼什麼都不說?!我不會,絕對不會拋下你不會不理你,即使你說了我不接受,我們一定也還會是最好的朋友!!」

「……十年來,」包廂裡的氣氛丕變,歐陽晉伸手一把拉過席燁,杯盤翻倒,他甚至沒注意到席燁吃痛的表情「我最不想要的,就是朋友。」

「什麼……」友人臉上從未見過的深沉表情震攝著席燁,忘記了漸漸加深的痛覺。

「我想要的,你給不起。你不了解那種慾望。」

「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小明和浩浩、我怎麼可能完全不懂!」

歐陽晉笑得很柔和,像是諷刺。
「……你還是不明白。」

席燁感覺箝制的力量鬆去,疑惑間,熟悉的大手撫上頸側,兩人的氣息隨著歐陽晉的吻已毫無距離。

一陣顫慄。

那是,溫柔的感覺,歐陽特有的溫柔隨著唇舌間緩慢加深的交纏沁入體內,小心、而且謹慎,修長的指尖彷彿傳來壓抑的顫抖。

……明明是只是個,非常溫柔的吻,卻讓身體顫慄的騷亂不已。
歐陽輕輕輾咬的吸吮,誘勸著席燁不自覺的回應,滑過肌膚的手深刻感受到對方的顫動。

然後歐陽晉突然間就推開了席燁。

老闆的腳步聲從門口經過,席燁在歐陽晉的眼裡也看到了一絲慌張的錯亂。
氣息混亂,沒有人開口,門外的喧鬧像是另一個世界。

「……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
歐陽晉拾起翻落地上的帳單,拿過外套正要站起,驚醒過來的席燁一把抓住歐陽晉的領後,讓他重心不穩的跌坐回地上。

「你……」歐陽晉吃痛又勒到脖子,一時半刻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想聽你彈鋼琴。」

出乎意料的要求和反應,歐陽晉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席燁純然認真的表情。
「……現在?」

「現在。」

「我住的地方沒有鋼琴。」老家有,但那裡,是歐陽晉不會輕易回去的地方。這點席燁也知道,他的公寓裡從來就沒有鋼琴。

「我知道。」
席燁的眼神毫不動搖,歐陽晉不再說什麼,撿起席燁被揉成一團的外套抖了抖,遞給了他。

包廂外是一如所料的歡騰熱鬧。結帳,出了店門,街燈在夜晚的都市裡透過水氣散放著比平常要柔和的光明。

席燁照著來時的路移動著,歐陽晉並肩跟在旁邊,兩個人都很安靜,但氣氛已不復先前的尷尬,有些懷念的輕鬆,卻又有點微妙的不同。

言語已然多餘。

隨著席燁回到熟悉的路口,眼前的人想了一下,走進了一個非常陌生的轉角,狹小的街弄,建築物的年齡也漸趨老舊,不高的公寓、鐵皮的加蓋,每一道有窗的牆邊都盈滿了綠意。

……是教堂。
又走過一個轉角,小巷的盡頭,尖頂的十字架,小小的天主堂帶著看似久遠的年歲,等著為叩門的人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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