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比荷一看就知道這裡已經不是那家店,而是跟西里爾家一樣屬於另一個世界,寬敞的餐桌可以坐下三、四十個人,此時卻只有三副餐具,桌上已經擺滿食物,至於在旁邊幫忙端菜分菜的侍者……是撲克牌?
  
  發現比荷疑惑的目光,海格笑著解釋。
  「自從紅心女王退位,國王不管事情後,他們就失業了,反正端誰的菜也是端,於是就在我這裡打工。」
  
  比荷跟著撲克牌侍者走到桌邊,看對方極其專業的拉開椅子請他坐下,他剛坐下又飛快地替他繫好餐巾調整椅子距離,拿著分好肉品的盤子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介紹——
  
  「每種肉都來一點就好,」比荷連忙出聲打斷,他頗害怕自己會聽到滔滔不絕的介紹。「我每種都想嚐嚐,不用多。」
  
  百年上的工作經驗讓撲克牌的工作效率大為增加,即使身體的『面積』造成一定的行動障礙,動作卻很流暢,比荷看撲克牌們迅速完成工作又迅速退回牆邊,只剩下幾名站在較近的一旁負責侍酒,至於西里爾,已經喝完一杯又再次被梅花三斟滿,看起來對這酒非常滿意。
  
  不是說要吃肉的嗎……比荷搖搖頭面對自己的食物,雖然沒胃口,但也不能真的不吃,強迫自己至少每種吃一口,然後比荷便推開盤子不再進食。
  
  「比荷?」西里爾還在解決一塊鴨胸,沒想到比荷卻已經推開盤子,甚至手上也只拿著水,似乎什麼都不想碰。
  
  「我飽了,真的。」知道西里爾是關心他,但強迫自己進食的現在只覺得噁心,比荷得努力壓抑這種感覺才笑得出來,不論如何都不想再多吃一點。
  
  比荷笑著,西里爾則盯著比荷不太高興,海格覺得不太妙,只好開始說些好笑的事情——像是一群螃蟹帶著自己歷年蛻下的殼來賣,或者是被當球打習慣的刺蝟,來他店裡問可不可以把自己賣掉,還曾經進了一批茶壺打開才發現睡鼠一家子都睡在裡面……
  
  雖然覺得有趣,卻不會特別想笑,比荷讓自己盡可能把注意力放在海格身上,而不去注意西里爾的眼神或分神發呆,兩個小時的晚餐不會很久,海格的故事與撲克牌的手風琴演奏縮短了等待結束的煎熬,離開的時候比荷也沒忘記拿張名片,上面熟悉的地址格式令人有種安心的親切感。
  
  到家只是一瞬間的事,西里爾在回程走了慣用的最短路徑,當比荷以為西里爾或許又會發點小脾氣、或是說點什麼的時候,在家裡喊著『吃太飽啦~~』然後往沙發上撲的人卻彷彿從來沒發生任何不愉快,只是在地上滾兩圈後開始發出噁心想吐不舒服的呻吟,巴著自己說『我病了快幫我看病』。
  
  「你的病有好過?」
  
  「腦袋的問題就算了,再來一百個醫生也無法打到我腦袋裡的怪獸軍團,不過身體的部分就交給你,這個總沒問題吧?」
  
  「你現在是人,我是獸醫。」
  
  「不行~~」西里爾捧著肚子哀嚎。「變成貓我的肚子一定會撐破!!」
  
  「所以說你只是吃太飽,」比荷坐在沙發上,拍拍自己的大腿。「別亂動就好,就像……嗯,像蛇一樣,休息一下就好。」
  
  「吃飽就睡會變胖。」說是這樣說,不過既然有人主動提供大腿,當然要騷擾一下。
  
  「要胖到跟海格一樣可不容易。」比荷想想,又笑了。「圓圓的貓也很可愛。」
  
  「不要,」西里爾拍拍自己的肚子腰身。「我對我流暢柔韌健美優雅的腰身有堅持,身為一隻貓就該有個緊緻實用的好腰——比荷~你說對不對?」
  
  撒嬌般的語氣,一臉『你用過啦』的表情,所以……所以現在是要評鑑還是……
  
  「……剛吃飽不適合劇烈運動。」
  
  「比荷你這溫飽思淫慾的糟糕傢伙,就算對我的腰很滿意,也不用這麼急嘛~」
  
  「……我沒有。」被調戲個幾百次應該會習慣才對,但偶爾還是有心臟不聽使喚的時候。明知西里爾只是開玩笑,比荷還是有點害羞。
  
  「說到胖一點,」西里爾的手從臉摸向脖子,停在鎖骨上。「你最近瘦了。」
  
  比荷聞言一愣,笑容變成苦笑。
  「很多人都這麼說,我是沒什麼感覺。」
  
  「你沒什麼要跟我談的?」西里爾的手緩緩移動,提供撫慰的溫度和力道。「莉可覺得你傷心得需要安慰,我不覺得。」
  
  「我不需要安慰?」
  
  「你現在依然如此悲傷嗎?」
  
  比荷握住西里爾的手,眼睛從對方的臉移向虛無之處,又緩緩閉上,輕蹭著手指的模樣顯得異常寧靜。
  
  「……不。」
  
  「鋼筆在問何時恢復下午茶義診,聽說有很多動物等著送你復活節禮物。」
  
  「短期間應該不會恢復,我寫封信跟鋼筆爺說抱歉好了。」
  
  「還有呢?」
  
  「……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就好,」比荷把臉埋進西里爾的掌心,一隻手不足以覆蓋的部分,西里爾把另一隻手也主動貼上去。「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那些空出來的時間、空出來的大腦,以及失去這個人而獲得解放的各種事物……
  
  不知道該用什麼去填滿這些。
  
  即使依稀的幻想過,但那終究不過是逃避的一種方式,突然之間如果變成現實,才發現連幻想也變得虛無。
  
  該做什麼呢?能做什麼呢?
  
  四年的時間究竟該怎麼渡過呢?
  
  思緒總是不知不覺開始飄遠,在被人擔心的同時不知不覺開始焦慮,在發現自己似乎焦慮的時候又覺得並非這種情緒,心很冷靜,可是某些東西卻開始失衡,安然的、寧靜的,在貧乏的思慮間腐朽。
  
  因為不知道是什麼,所以也無法阻止,但是當西里爾靠在身邊的時候,比荷又覺得似乎應該先想出能做的事情。
  
  應該還是有不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事情。
  
  在還能確實認知的時間裡,能做什麼呢?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西里爾不在乎借出一雙手,比荷逃避煩惱之後沈浸於這種寧靜,等回神之後又尷尬得不知該怎麼拿下這雙手,最後被發現的西里爾嘻嘻哈哈地揉搓臉頰。
  
  「西里爾……」
  
  「嗯?」
  
  「我該做什麼?做什麼比較好?」
  
  「這要問你啊,比荷。人類就算沒有慾望,也還是會有願望,不然故事裡的惡魔要怎麼換取人類的靈魂?你還有四年可以想,不急。」
  
  「……」比荷嘆口氣,拿開西里爾的手,美青年也立刻笑著坐起抱住比荷。「我好像在對你撒嬌。」
  
  「哎?對耶!太棒了!很好很好,撒嬌就是要這樣渾然天成,我很歡迎!」
  
  「我本來想接著說抱歉。」
  
  「咈咈咈咈咈咈~~~~~~~晚了,撒嬌這種東西可沒有『對不起我拿錯了』然後收回去的道理,既然如此你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全交了吧~~~~」
  
  「你最近到底都看了些什麼啊……」
  
  「我只是覺得『咈咈咈咈咈』這種笑聲最能展現此刻的心情,話說回來,」西里爾抱住比荷搖兩下。「你再多撒嬌一下嘛~」
  
  「不行。」
  
  「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正在撒嬌嗎?」
  
  「咦?啊,糟糕,不知不覺……唔,好,沒關係,」西里爾抓住比荷的手攤開拍一下。「換手——好,該你了,請吧~」
  
  「哪有這樣……」
  
  「嗯?不行嗎?既然剛剛都做到了現在一定也可以,如果現在辦不到那正好也有練習的機會,來吧!!」
  
  如果鋼筆爺在這邊一定會寫滿大大的『變態!』吧?
  
  比荷不知為何腦中閃過這個想法,一時沒忍住就發出噗嗤的笑聲,再想忍住的時候西里爾已經聽到,閃閃發光的眼睛彷彿發現比天還大的祕密,沒有預想中的生氣表情。
  
  「你為什麼老擔心別人會生氣或是我生氣?」西里爾無奈地揉搓比荷的頭髮,人類喜歡揉搓動物的毛皮,他則喜歡比荷頭髮的觸感,非常喜歡……當然身體就更喜歡了。「你應該要享受把我弄生氣的樂趣跟權利才對啊!」
  
  比荷本來想說抱歉,最後又嚥回去。
  「大概是小時候養成的壞習慣。」
  
  「嗯?」
  
  「小時候常轉學,還滿容易被欺負的,」比荷發出輕笑聲。「要會察言觀色,要會說話,姿態也不能太低。還好我運動唸書都很擅長、打架也不弱,所以後來也交到不少朋友。」
  
  「像希倫?」
  
  「這麼要好的也只有他,」比荷微笑的臉上有懷念也有遺憾。「幾乎都沒再聯絡,就算當時是朋友,短暫的友誼不足以維持記憶,也不足以對抗時間和空間……終究只是過客。」
  
  「那又如何呢?」
  
  「嗯?」
  
  「你收集到一個過客囉。」西里爾的微笑暈染到比荷臉上,改變了笑容的色調。
  
  「說得也是。」比荷撫摸西里爾的臉,說不出我也是你的過客。
  
  「所以那些動物要送你的復活節禮物怎麼辦?」
  
  比荷怔愣片刻才終於讓大腦跳回這個話題。
  「只要不是活的就好。」
  
  「該說你要求低,還是說你太客氣呢?」
  
  「我不是很在乎禮物。」
  
  「我送的你也不在乎?」
  
  呆了一下,比荷分辨不出這是驚喜還是驚嚇。
  「說實話……會很擔心。」
  
  「擔心?」
  
  「像是這到底是荼毒哪些人才到手的,或者是這個禮物收下會發生什麼,照你的紀錄,禮物本身可能就很危險,也可能一想到會收到你的禮物就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嚇一跳……」
  
  「等等、等等——我不是紀錄良好嗎!?」
  
  「什麼時候?」
  
  「一直都是吧?」比荷的反問簡直讓人吐血三升!!「我、我我我~~~我從來沒有送你這種東西啊!!」
  
  「可是除我以外的都收過。」
  
  「這就表示我不會這樣對你呀!!」
  
  「……難免會有『不知道哪天輪到我』的感覺。」
  
  擊沈。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Arale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