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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萬聖節後,街道上的色系變成以紅與綠為主的繽紛裝飾,學生們開始歡慶寒假,街上瞬間充滿比平常多一倍的情侶,看得斯林好生嫉妒。
西里爾也很嫉妒。
雖然今年比荷已經公告診所會提早放假,但西里爾知道,要比荷這樣跟他卿卿我我的出門約會幾乎是不可能——但這部分西里爾認為自己還有基本度量所以不會出門搗蛋,可是另一個原因就讓他很不開心。
「為什麼?」
「嗯?」比荷洗完澡換上居家服,在廚房弄點宵夜,看西里爾坐在餐桌上,於是東西很自然也變成兩份。「什麼?」
「為什麼我不可以跟你去希倫家過節?我都說你不想對他出櫃的話我可以變回貓形,為什麼還是不行?」
「那我昨天也說過了,」比荷無奈地笑著把盤子放在西里爾面前。「他們家有狗。」
「哼,區區幾條狗還奈何不了我。」
「就是這樣所以也不行,」比荷笑了。「他家的狗會被你欺負。」
「……比荷,」西里爾拿起叉子戳食物。「你該不會喜歡他們家的狗吧?」
「嗯?喜歡啊,個性很好又很活撥,很好……」說到一半才想到不對,眼前這個是大醋桶。「西里爾,你不是寵物,所以你不需要跟寵物計較。」
「……那我是什麼?」哼,我才沒那麼好擺平。
「你是……」喜歡的人、家人或愛人之類的話比荷說不出口,即使他知道沒有這單薄的字詞他們也已經被束縛在一起,但西里爾對他卻也不是這麼簡單的存在。
「……你是可以陪著我閉上眼睛的人。」
「嗯?」閉上眼睛?西里爾歪頭思考閉上眼睛會是什麼場合什麼時間什麼意思,看著比荷低頭吃東西的樣子,愉快地笑了。「我也可以陪你張開眼睛啊。」
「……但是最後那一次是不會張開的吧。」
你是可以陪我到死的人。
西里爾愣了愣,然後淡淡彎起新月般地笑容。
「說得也是呢。」
「對吧?」
「嗯,所以嘛,不管你哪次閉上眼睛我都不想缺席啊!而且我都沒看過你最好的朋友~我好奇嘛~~」
「西里爾……」套完我的話又把問題兜回原點是犯規的啊。
「不論如何都不行?」裝可憐。
「……」差點就想說也不是,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吞回去。「西里爾……有時候,我會想遠行。」
「旅行?」
「不,遠行。」比荷低垂著眼,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渴望。「就是想離開現在所有的一切,前往遙遠之處,因為沒有目的地、沒有目標,僅僅是單純的離開,所以只能說遠行。」
「所以你現在的意思是想離開我嗎?」
「不是……」比荷推推眼鏡,撇開頭。「我無法離開劍塔市,所以拜訪希倫是我最接近遠行的路徑……我想一個人。」察覺西里爾的臉色,比荷立刻補充。「不是藉口,不是討厭你所以不要你跟著,只是……」
「嗯?說啊,我沒生氣,再怎麼荒謬我也會開心聽著的。」
「……想拉遠一點,然後回頭看看,確認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什麼。」比荷又推推眼鏡。
「就像在看畫一樣,想站到最遠,再一點一點靠近?」西里爾終於察覺比荷推眼鏡不只是遮掩情緒,對方臉上那些無法形容的細微變化讓心暖烘烘。
「呃……嗯。」
「嗯,好,我不去。」
「咦?!」
「哎呀,難道比荷你在享受我對你耍賴這件事嗎?還是你其實超~~希望我去的?早說嘛!」
「不不不,」比荷抬頭之後用力揮手,表情非常意外。「我只是很意外你這麼乾脆。」
「啊,當然,我說過會等你啊,如果只是這樣有什麼關係?反正你說過會回頭看嘛,沒關係沒關係,我會當個好鐘樓讓你輕鬆看。」
比荷沒問『真的沒關係?』或『真的不去?』,而是露出單純想瞭解西里爾心情的眼神,西里爾笑嘻嘻地伸手越過桌子,摸摸比荷的頭輕輕搓揉。
「我知道有人陪伴的旅行是什麼滋味,也知道渴望被等待的意義,當你走到飛鳥無法橫越之地,我會在那裡。」
「……謝謝。」比荷顯露出難得的害羞表情,收拾桌面掩飾那些幾乎無法繼續偽裝平淡的情緒。
「可是我要先說,我會吃醋,所以——不准對他家的狗太好、不准忘記我!名草有主跟名花有主的那兩位不要緊,這點肚量我還有。」
「他還有女兒。」
「…………我不介意,我絕對不會介意,再多一點肚量也沒問題。」
喔……
比荷點點頭,轉身站起來打算去洗碗,西里爾卻一把搶過開始用力洗,比荷面帶微笑地在旁邊幫忙擦碗盤收餐具,直到西里爾洗完瞪著他半晌,然後一臉不甘心地用濕漉漉地雙手抱住他。
「喂,比荷,」
「嗯?」
「你啊,不論如何都說不出喜歡或愛沒關係,說不出承諾也不要緊,千~~千萬萬不可以出軌啊……」
「你是在胡說什麼……」想敲打這顆有夠會亂想的腦袋,最後手卻放在背上拍兩下。「我們睡覺吧。」
我們睡覺吧,然後被一個懷抱擁抱,夜復一夜,晚安、早安、午安、我們吃飯吧……接著的是輕柔的吻,日復一日。
滴水成冰的嚴寒和永遠等不到的喜歡也沒能阻止西里爾的行為。
晚安,比荷。
比荷在希倫家過節的第二個晚上,在被子裡無聲的笑了。
他回頭了。
最想念的居然不是懷抱、不是親吻,而是那含在舌尖般軟甜的晚安。
比荷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即使沒有任何人會看見還是想隱藏此刻的表情。
「真傷腦筋……」
就算還不想改變決定,但心境變化西里爾一定會發現。
「……真不想讓那傢伙太得意……」
平常對那傢伙就已經逼近有求必應,再讓他得意下去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是又有點想看看他得意的表情。
嗯……算了。
等回去的時候對他說『我有點想你』,順便告訴他希倫每年都會趁這個時候幫他安排相親。
比荷閉上眼睛,開始隱隱期待回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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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荷變了。
西里爾跟鋼筆爺委派的貓頭鷹一起在廚房歪頭打量比荷,一不小心兩顆頭撞在一起,貓頭鷹反射地立刻啄一下西里爾、接著才想到攻擊的是誰而緩緩退開,西里爾哼哼哼的想趁比荷在忙的時候拔光貓頭鷹的毛,比荷卻已經回頭了。
「來,這是牛肉,辛苦你了。」
比荷把給貓頭鷹的酬謝放在鳥面前,貓頭鷹輕鳴兩聲便大快朵頤,讓西里爾一看就知道老友顯然交代過『只要比荷在場你就別怕』——這隻鳥真的沒在怕!!
可惡!
「西里爾,怎麼了?」
「沒事。」西里爾阻止自己繼續磨牙,轉而回到老友的問候信。「真沒想到他還會寫賀卡給我,可是現在才收到未免也太晚了吧?」
「嗯……」啊。「鋼筆爺大概是使用宗教曆法吧。」
「啥?」西里爾眨眨眼,呆了好久才終於從記憶的深處挖出宗教曆法的介紹,忍不住長嘆一大口氣癱進靠背椅。「幹嘛那麼麻煩……」
比荷正想笑著告訴西里爾這是『人類的樂趣』或『鋼筆自製精美禮物』,但望著西里爾的表情才發現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西里爾?」
「對啦我在害羞,我現在因為很高興,所以超~~彆扭,我正在傲嬌。」西里爾爽快承認、乾脆坦白,轉頭目露兇光一把抓住貓頭鷹的脖子。「記得轉告他我高興得耍彆扭,敢說些多餘的,哼哼。」
貓頭鷹眨眼睛表示瞭解,一被放開立刻飛到比荷身後躲起來,比荷嘆口氣把碗移到自己身邊,等貓頭鷹走了才抱住不開心的西里爾。
「怎麼了?」
西里爾眨眼睛,被比荷主動抱住,他才想問怎麼了。
「為什麼生氣?」見西里爾不回答,比荷又輕聲問一次。
「咦?啊!喔~我沒生氣。」西里爾笑得有殺氣。「只是不爽那隻鳥,我沒生氣。」
比荷盯著西里爾半晌,苦笑地嘆了聲『你啊……』,湊上唇在西里爾的唇上輕吮,於是西里爾又困惑了。
「……不喜歡?」
唇貼著唇問這種問題,哪裡說得出不喜歡。
「你變了。」
「喔?」
比荷笑著退開一些,西里爾趁機拿走比荷的眼鏡,又把比荷摟回懷裡。
「你還真喜歡搶我的眼鏡……」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西里爾摸著比荷沒有任何多餘物品的臉。「僅僅只是一個框加上透明的薄片,五官的感覺就變了、距離也變了,托你的福我瞭解到當眼鏡控的樂趣。」
「那是什麼啊……」
「傻氣、知性、犀利、禁欲……戴上眼鏡可以提供不同的風貌,最重要的是還多了可以脫的東西。」
「因為妨礙接吻?」比荷苦笑,什麼叫做多了可以脫的東西。
「不是,因為那就像脫下面具一樣可以看見真面目……」西里爾笑著吮一口比荷的唇。「因為脫下眼鏡後你只能清楚看見我。」
- Jun 29 Wed 2011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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