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邊倒回床上邊思考還忘記什麼，接著很好睡的再睜眼天就亮，等下班衝去李光博公司樓下、打電話給李光博、看到那張多日不見的笑臉時，邢維突然醒悟自己忘記的事以及應該要察覺的事情。

「你還真的來了。」

李光博帶著些疲倦與靦腆地苦笑著，知道對方言出必行跟自己真的體驗一次……好吧，他體驗很多次了，但他不死心的期待某人別那麼認真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諒的吧？

「當然，」邢維扔了盒冰淇淋到李光博手上。「吃這個消暑墊胃，雖然啃冰棒比較爽，可是手容易黏黏的很不方便工作吧？」

「你不要降低我的工作速度就不需要墊胃。」而且說實話，這種冰淇淋吃完總是很膩又很渴，相較之下李光博還是偏愛傳統冰品。

「世事難料嘛，」邢維笑瞇瞇的伸手。「鑰匙給我，我要去當家庭小精靈了。」

「那你今晚要睡壁櫥？」無奈又好笑的把早已從鑰匙串取下的鑰匙放在邢維手上，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但大概是多心了吧。「我家真的有，就是你超過收納尺寸塞進去會比較擠。」

「其實也有不睡壁櫥的家庭小精靈，」邢維又拿出一包零食。「看在這個的份上請給我一個大一點的角落。」

「只要你別打掃得太認真。」從來沒讓別人打掃過自己家，那種感覺已經不是彆扭，而是忐忑到幾乎不安的程度，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反正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李光博只好反覆這麼告訴自己，然後拿著零食冰淇淋回公司繼續趕工，至於巨大化的家庭小精靈則小心收好大門鑰匙回到車上，邊開車邊忍不住逸出笑聲。

原來那個不給約還有那個『為了你好，不要約他』是這麼回事。

啊哈哈……不就是生日禮物嗎？現在還有人這麼嚴格保密也太可愛，然後為了我好大概是……呃……

終於想起被遷怒的各種可能之後，邢維在只有他自己的車內收斂笑容咳咳兩聲──老實說不覺得被小光遷怒很恐怖，但再怎麼說被遷怒好像也應該是件困擾的事。

歪頭想想又覺得只是吃個晚餐就散會應該不要緊，照記憶統計出李光博一週間應該最忙的那幾天，然後在踏進李光博家門的時候挑出比較容易約到人的幾天，緊接著需要面臨的問題不是要怎麼約……

呃，掃除用具放哪裡？我可以翻動嗎？

一般的習慣是放陽台放廚房角落或者放在有洗衣機的地方，廚房很好找──獲得了抹布，應該可以擦櫃子擦茶几但不能擦地板；陽台有洗衣機──發現了拖把！還是魔布拖！

關上門的房間邢維不好意思進去，沒有門的地方怎麼看都沒有掃把的蹤跡──難道李光博都用吸塵器？

如果是可以收在櫃子的物品就真的無從找起，邢維只好打電話給李光博，在聽見對方意外又疑惑的聲音時無地自容，覺得自己這個家庭小精靈實在不專業。

「抱歉，你家掃把在哪裡？」

李光博啊地一聲之後呵呵笑了。
「我不用掃把，直接用拖把或吸塵器吧，我想你應該找到拖把了，吸塵器在──」

李光博慢慢指示，邢維就在家裡慢慢移動──很像參照攻略尋寶──雖然只是個吸塵器，但打電動搜到的寶物也不見得有多高級，說不定換算成遊戲世界的物價，吸塵器還是隱藏寶物……

「啊，找到了。」收得真好，連盒子都在。「那你去忙吧，我去打掃，順便問一下，你關著門的房間，是建議我不要進去的意思吧？」

「哎？」啊，原來這種方法可以嗎？「理論上是這樣，不過左手邊第一扇門是廁所，第二扇門是書房兼課房，你不想睡客廳的話，就把第二間整理一下。」

「收到！」

迅速掛斷是因為不想浪費電話錢，當然手不夠用也是重要因素，但真的整理起來就發現李光博家相當整潔，連號稱沒整理的客房也沒啥灰塵，要不是灰塵是幾天才能累積出效果的東西，邢維幾乎要懷疑李光博提前打掃過。

但也還好有準備啊……

地板掃完吸塵器吸一遍拖把拖兩遍，當然在處理地板之前已經把櫃子燈罩吊扇燈泡也通通擦一遍，全部弄好之後又傳個簡訊給李光博──畢竟如果開車不方便接電話──隨即李光博迅速回撥，不止是驚訝的慌張聲音充分滿足了邢維。

「幹嘛那麼驚訝？」

「你……雖然我知道性別不是問題，但、但聽到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要下廚，第一個反應都是擔心消防安全！」

「……你上次在我家吃的法式土司、五分熟的蛋還有煎培根也都是我做，我家也還在啊……」

「做早餐跟做晚餐不一樣。」

「你就相信我一下，」邢維聲音懇切，難道他會做菜是這麼驚悚的事？「不保證菜的姿色，但味道保證沒問題。」

「……我現在有別的選擇嗎……」

雖然很想說沒有，但因為那無奈的聲音實在太絕望……糟……不小心又強人所難了……

「小──」

「你就做吧，」李光博輕輕的聲音裡似乎有些笑聲。「反正我會帶胃藥回去，如果掛急診的話醫藥費就你出，更不幸的如果房子沒了，你就做牛做馬的賣身還我一間房子──我相信你。」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即使如此好歹李光博同意了，獲得批准做起來也多了幾分氣定神閒，等李光博下班回家，做好心理準備打開門，他認真覺得自己被耍了。

「欸？回來啦，吃飯吃飯。」

邢維興高采烈地幫他拿公事包接西裝外套收領帶，李光博還沒從這種細緻的待遇中恢復，看到一桌子的菜又被狠很刺激第二遍。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賢慧，還挺得意自己是個新好男人，沒想到邢維這個三大五粗看起來就是個能把廚房變兵工廠的傢伙──

「……小光？」難、難道有什麼不吃的嗎！？小雅說你不挑食的啊！

「從你打電話給我之後開始做的？」

「是啊。」現做的才好吃啊！

「這叫沒姿色？」

「就只是普通切一切，很不均勻……呃？太醜嚇了？那個……」邢維把筷子塞到李光博手上後把人按進椅子，迅速遞杓遞碗。「味道一定好吃，吃吃看？」

「……我現在不懷疑你了，我沒有懷疑你，邢維，我只是……」我只是被打擊了。

拿起筷子吃一口之後恨意陡然增加──這年頭流行表裡不一也不是這樣的吧！？

李光博默默的、仔細的、緩慢地咀嚼，完全沒注意邢維正盯著他的表情等判決，等他眉頭一皺又去夾第二口，邢維卻飛快的拿走整盤菜。

「……怎麼了？」李光博眨眨眼，終於感覺到哪裡不對。

「討厭的話不用勉強自己吃，」邢維反手把其他菜推到李光博面前。「還有其他的。」

李光博愣了愣，終於笑了。
「我沒有討厭，」伸手拿回邢維手上的菜，把桌上重新整理一遍。「是很喜歡，難道我餓了你也不讓我吃嗎？」

「我只是覺得你剛才皺眉頭的表情好凝重。」李光博的笑容看起來是真的不討厭，邢維終於鬆口氣地笑笑。

「我想吃出來你怎麼做的，純粹是好奇心，」說著說著也想開了，李光博放鬆心情往其他菜餚伸筷子，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研究別人怎麼做也很有趣。」

「喔，」研究啊……啊糟糕。「小光，食譜我寫不出來，材料可以列出來，量就……」憑感覺。

「沒關係，我知道。」看你也就是個憑感覺『適量』的傢伙。「怎麼會想到學做菜？看起來不像你會學的。」

「你也這麼覺得？」邢維看李光博每種吃一口，表情很滿意的樣子，邢維也拿起筷子每種吃一口，安心了。「想當初我學得多辛苦啊……」

「嗯……」想想之前的對話，現在拿出來說應該不要緊。「為了之前那個？」

邢維很困惑地想了一下才知道那個是哪個，接著立刻噗嗤地笑了。
「你覺得只靠『那個』我學得會嗎？」

「我不知道你有多笨啊。」

「很笨，只能說，如果做菜的平均天賦是這樣，」邢維用手掌比出一個高度，接著下降五公分。「我大概是在這裡。」

「那貼到桌上的人不就只能去死了？」這樣並沒有很差啊邢維。

「他們不死的話，」邢維表情認真。「那死的就一定是別人。」吃下去也好旁觀也好，危險係數太高變異係數太大，活著不能只靠奇蹟啊。

因為邢維認真的表情帶有不願回想的恐懼，李光博很沒良心地愉快大笑，邊笑邊吃了半碗飯，才冷靜下來重歸話題。

「所以你是為什麼會去學？」

「……我奶奶。」邢維一副想咬筷子又不敢咬的樣子，李光博這才發現邢維的筷子拿得非常好，不，其實這傢伙的禮儀一直都很讓人舒服……好得完全沒有做作感。「雖然不到課本裡家訓的等級，但據說我家的家規一直以來，就說我家的人不可以五穀不識草木不分，奶奶是這樣說的。」

「所以就要求你們學做菜？」以傳統家規之類的來說，出乎意外的新潮。

「一方面是我爺爺講究，據說我曾爺爺也是這樣，」知道李光博吃七分飽的習慣，邢維伸手拿過對方的碗，很自然地斟碗冬瓜蛤蜊湯又放回對方面前。「什麼季節吃什麼野菜山菜各種蔬菜，奶奶把詩經楚詞唐詩宋詞裡有的食物通通都照樣翻一遍，會吃很簡單，認……也還可以，背……好吧我現在忘得差不多，好處是以前老師背得還沒我好，難得可以用中文睥睨老師的文化水準。」

「你還真壞。」

「我很乖的啊，就心裡爽爽。等奶奶開始要我們學做菜，我家的媽媽嬸嬸姑姑全都幫忙盯著的時候，那真的很可憐，每天就在想──唉，我同學都不用學做菜，為什麼我不當廚師還要學。」

「然後？」

「心裡不平衡啊！！」喔，真乖，連說故事拍桌子都拍得好小力──李光博邊笑邊喝湯，抬著一雙眼看邢維說故事。「然後幾個堂兄弟姊妹就決定發揮民主精神──」

「跑去地方法院按鈴申告父母虐待你們？」

「……當年沒想到，」而且地方法院離我家好遠。「當年大家都很天真嘛，所以我們去找爺爺告狀。」

「嗯，很天真。」李光博放下湯碗，伸手。「來瓶啤酒。」

邢維臉上抽動兩下，明白自己變成配菜了──不能怎麼樣──於是長吁短嘆地走去廚房開冰箱拿出玻璃瓶裝的啤酒，開瓶開好連杯子都拿了才遞給李光博，決定今天難得當一下大爺的李光博也不客氣，直接以口就瓶美美地灌了一口，眉開眼笑。

「告狀之後呢？」快點取悅我吧，家庭小精靈。

「……告狀之後很挫敗。」我現在也有點挫敗。「我本來想說我爺爺這麼……看起來這麼傳統的書生、不，老人家，好吧雖然他不古板還挺可愛的，但應該會阻止奶奶，結果爺爺……把我們帶到院子去。」

「院子？」當成稻米還是蘿蔔一樣地曬乾？

「不，是爺爺的書房塞不下這麼多人，然後天氣很熱所以院子剛好又大又涼，」真是省錢環保……我們被省錢環保了。「然後爺爺說：別用君子遠刨廚拒絕你奶奶，要鬧等你們立定志向當個君子再說──帶頭的我堂哥這麼說所以就被這麼反駁，接著我爺爺開始講解一個『歷代古人公認』的君子該做哪些事。」

「嗯哼。」李光博應了應，拿起筷子挾菜配酒，果然雖然是清淡的菜餚，配啤酒卻也剛好，只是一雙帶笑的眼盯著邢維看，滿是催促之意。

「……因為比學做菜辛苦，所以我們乖乖回去做菜了。」

噗嗤。
「真是個有趣的長輩。」而且看來還有故事沒說嘛，要不要問呢？「再來一瓶。」

「哎？喝完了？」拿起空瓶倒過來確定真的空了，邢維抓抓頭。「它有分口味，你要哪種？」

「跟這瓶不一樣就好。」

啤酒應該是很容易喝飽的東西，但邊喝邊吃邊聊的時候很容易一瓶一瓶的下肚，如果沒吐，也因為是最好吸收的酒精濃度範圍而容易有醉意。

大約從第二瓶喝一半的時候，李光博察覺自己似乎有了醉意，比平常醉得快一些，但從微醺到醉得走不直的程度還很遠，於是當邢維端上新的下酒菜時他很配合地拿起冰透的第三瓶，轉戰到客廳、打開電視，繼續隨意的吃、喝、跳躍式的聊天、看一下電視再隨意換台找樂子……

「你醉了嗎？」發現李光博站起來似乎有些搖晃，邢維扶了一下，低沈而擔心的聲音像是種誘惑，李光博抬起因酒精而濕潤的眼睛看看對方，笑著推開邢維重新站好。

「還好，我先去洗個澡，」現在這種程度洗澡還不至於暈倒在浴室裡。「雖然明天還要上班，但應該能再奉陪一下。」

「你確定你不會昏倒在浴室？」

邢維陪他走回房間又看著他走進浴室的表情非常擔心，而現在又正是喝得最舒服的時候……李光博在關上浴室門之前這樣想著，有了放縱自己鬧一下邢維兼吃豆腐的心情，於是他抱住邢維，喝了酒的身體非常熱，臉頰貼著臉頰的時候更能感受到那種燙人的熱度，他蹭了蹭，感覺對方的身體似乎瞬間繃緊，但沒有推開他。

當他在邢維耳邊惡劣地發出笑聲時，抱著的身體又繃緊一些，於是李光博知道惡作劇到此為止就好，被說噁心然後被推開未免糟蹋這樣的夜晚。

「我暈一點你才安全，」拍兩下放開人，邢維看起來相當困擾的神色充滿趣味和成就感，讓李光博差點想在臉頰親一下，但終究沒這麼做。「等我出來就喝點別的吧，你可以去翻酒櫃思考一下。」

「好。」

看邢維點頭卻站著不走，李光博沒想到他看起來有這麼令人擔心。知道說也沒用所以只是笑笑就關上門，溫水灑下的那刻只覺得整個人彷彿飄在水裡。

等他洗好出來，被溫水逼出的酒意在進入冷氣房的瞬間迅速消退不少，邢維躺在沙發上的樣子有些無聊，直到他走近才驚訝地讓出座位，茶几上放著兩瓶從酒櫃拿出的酒和幾個洗好的玻璃杯，甚至連冰塊都準備好了。

「你該不會一開始就肖想我家的酒櫃吧？」李光博打開酒瓶給彼此都倒上一點，然後走去廚房又從冰箱拿出兩瓶啤酒──邢維真的買了很多啤酒。

「多少會想嚐嚐看，」邢維驚訝的看李光博在其中一杯裡加上啤酒，連忙阻止對方。「喂喂，混著喝？」

「這樣喝應該還不錯，」李光博推開邢維的手，把酒杯注滿到想要的高度。「算是不標準的深水炸彈吧。」

「這樣不是很容易醉？」

「那就剛好擊沈我自己。」李光博呵呵輕笑，搖搖酒瓶覺得還剩下不少，正想就口喝完邢維就伸手來搶，李光博抬手避開，笑著指指桌上。「就知道你要搶，還有一瓶自己開。」

「那我先喝這個。」

逐漸喝到一杯接著一杯卻越來越安靜的狀態，烈酒上桌之後就開始混著亂喝，李光博覺得自己應該回房間睡覺，他明天還要上班，但怎麼也不想動。

這樣軟軟地攤在沙發上很舒服，旁邊安靜的熱源也很舒服，如果這是那種對象的話現在應該正交換著親吻，即使只有吻或擁抱也很棒；如果是梁柏安那群損友，說不定會邊笑鬧邊撒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