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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開工,李光博初十就飛上海,照著約好的方式隔天打一通電話,邢維留在台灣,時不時同事們約唱歌揪聯誼,邢維事前報備事後回報,李光博也禮尚往來的回報工作以外的招待過程,說到當地人熱情地想帶他去各種地方鑽,李光博苦笑的語氣讓邢維忍不住想提醒對方。

『你在這部分真的是既吃虧又沒自覺。』

「……啥?」

『看起來就很懂得交際玩樂的樣子,雖然也不是不會,卻沒有看起來那麼愛玩──大家都不小心被你的桃花眼騙了。』

「我哪有!」什麼叫做被我的桃花眼騙了!

邢維說完自己哈哈大笑,笑得李光博悲憤不已!

『好好好,』唉呦你該不會就是沒自覺,所以之前一直分手吧?難道除了我都沒人這麼說嗎?啊哈哈!『那我問問小雅──小雅!我說小光有桃花眼,大家一不小心就被勾到了──妳覺得呢?』

「小雅在你旁邊?」李光博愣了愣,還沒聽到邢維的回答,就聽到小雅『哎呀!』一聲,又驚又樂的接著說『對耶我都沒想到!!光哥~長得好看沒問題啦~願者上鉤你不要就踩扁他──』

『那個,你別生氣,』總覺得小雅有點說過頭,所以邢維先道歉。『只是覺得你好像沒自覺。你長得好看人又和氣,所以……嗯,真的嫌麻煩就擺張臭臉?』

「怎麼可以這樣?」李光博失笑,但與其被人情或熱情趕鴨子上架,或許趁早公告清楚外加逃跑也是省事方案。「總之,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加油,多保重。小雅我會送回家,你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她,我只擔心你。」李光博笑道。「被欺負了記得跟我告狀。」

『好,被欺負了我一定會哭著跟你告狀。』哭不出來還笑場就沒辦法了。

邢維還沒掛電話就看小雅促狹地盯著他,等他掛電話,坐在他對面的人已經關不住「嘿嘿嘿嘿」的奸險笑聲;當他一口氣正要嘆出去,小雅精準地瞅準時機捧頰扭動,硬是讓他屁都放不出來。

「嗯哼~~好甜蜜呦~~」哎呀,我放心了,光哥這次總算有個好對象。「所以邢哥,你找我什麼事?如果是做錯事的話,我不會救你的喔。」

「……我會自己去跪。」雖然認錯很丟臉,但做錯事本身就很丟臉,認錯是應該的。

「所以?」

「嗯……我之前有偷偷問大雷,所以……小光跟他弟還是老樣子?」

小雅臉一沈,接著才想到面前的是邢維而不是那個混蛋,臉色總算好一點。

「是啊,老樣子,只是這幾年比較不會連客人在的時候都說話帶刺,而且大概因為跟你交往了吧,光哥今年過年的心情好多了。」

「什麼意思?」

「平常阿友的臉一臭光哥就會私底下鬱卒好久,今年就都還好。啊,放心,今年那小子也沒上告『哥哥是同性戀!』這件事。」

「唔嗯……」

「邢哥,問這個幹嘛?」

「嗯?因為小光都不會主動說,」我也是很苦惱的啊,當面問比較好我知道,但是──「有時候拐著彎準備好要開口了,看他就這樣面帶微笑的黯淡下來,我──我問不出口!」

「好好好,邢哥你冷靜。」光哥,人家把你當花一樣的養啊。「還有要問的嗎?」

「欸……他家……呃,目前還算和樂吧?」

「別把阿友和光哥放在同一個地方的話,很和樂。」與其說家家有難念的經,還不如說總是有無解的問題。「但因為光哥得瞞著家裡,所以關係多少有些淡,看光哥的反應,還是有點遺憾吧?沒辦法毫不在意,那也就只能這樣──還有呢?還有呢?」

小雅說完又看著邢維,問問題的人卻不知道該問什麼,其實他不想知道那麼多。

單純的問幾個問題,就只是想顧著這個人好好的,至於其他更多的部分,也只是希望哪天真的有萬一可以多一條路。

「暫時沒有耶,」邢維看著小雅一臉『怎麼可以沒有!』的表情哈哈大笑。「與其問那麼多,我努力賺錢存錢比較實際。」

「啊,」小雅醒悟過來,驚訝愧疚的掩住嘴。「對喔,還有五百萬……」

「還完了。」

「咦?咦咦咦咦~~~~!?」還完了!?「騙人!」

「妳就這麼希望我負債嗎?」沒還完就是沒還完,騙妳也不會少還一百萬……

「哎!?不是!哎、呃、哎唷!邢哥!!」小雅比手劃腳的圈出一個很大的範圍。「很多耶!真的很多!!怎麼、怎麼可能這麼快!」

「因為抓到了。」這件事邢維沒有跟李光博說過。「總之各種方法各種因素,我現在沒有負債,只想努力存錢,將來兩個人一起養老。」

「兩個人?哇啊……」光哥,人家已經想到養老生活啦!我、我好感動!!

「五百萬的事情先不要跟小光說喔。」豎起食指偷偷摸摸。

「OK,絕對保留邢哥親手奉上驚喜的權力。」小雅偷偷摸摸湊上來發誓,竊笑地趴在桌上一會兒,才抬頭看著邢維。「邢哥,送我回家吧。」

「好好好,東西都記得拿了嗎?」

「拿了拿了,邢哥,不可以甩掉我光哥喔。」

「欸!?我還怕他不要我咧!」

「嗄──!?我光哥為什麼不要你!?」

「……像是膩了或是厭煩之類的,」邢維不好意思的抓抓鼻子。「總覺得我沒有什麼很炫的專長啊,臉也長得就那樣。」

那是就哪樣?邢哥你長得很對得起天地良心父母師長啊。
「放心,邢哥,只要看對眼,光哥的要求很低。」

「很低?」

「開心安穩忠誠實用,」小雅瀟灑的上車,看她堂哥的男友鑽進駕駛座一臉好奇的請益,成就感真微妙。「你全部都有,所以不用擔心被甩掉啦。」更何況邢哥你超實用。

「符合條件跟他會不會甩掉我沒啥關係,」知道李光博非常喜歡自己,所以邢維的嘆息半真辦假。「哪天他不愛我了──」

「在一起要有愛,要在一起很久需要的就不只是愛,而且做人要公平──哪天邢哥你不愛我光哥了,我光哥怎麼辦?」

「嗯……」

小雅以為邢維在反省,所以一路上安安靜靜,邢維卻是想起他們決定交往那晚說過的話。

那時候他說過『很喜歡』,一輩子這種話卻說不出口,李光博說『一直喜歡你』,那時候卻也說了『不知道是不是愛』。

邢維可以很有自信的說李光博對自己有愛,卻缺乏『我也愛你』這樣的自信,不是不愛……應該是有愛吧?只是好像也沒辦法用這種話一筆帶過。

搞不懂啊。

已經想好一起養老的計畫才回頭想『我到底愛不愛?』,實在是重點錯誤順序錯誤,邢維全無自覺。

既然重要,那就去想。

「所以啊……」

李光博好不容易回到臺灣,洗過澡躺在自己的床上,正想抱住情人慰勞慰勞自己,就看邢維跪坐在他身邊,沒頭沒腦的……說了什麼?

「什麼所以?」

「嗯~~我很喜歡你,這點沒問題,」邢維雙手抱胸,歪著頭苦惱。「當初交往的時候你說不知道是不是愛,但現在我有自信說你超愛我的,所以這個也沒問題。」

李光博有些尷尬的調整姿勢──邢維能察覺他的心意當然很好,但被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實在讓人很有害羞慘叫的衝動。他讓自己盡可能微笑冷靜的半躺在被窩裡聽完而不是躲起來,但邢維接下來的問題一如以往地讓人可以預料,卻又啼笑皆非。

「可是我搞不懂我愛不愛你。」

果然。

李光博又調整一下姿勢,邢維這種說法大多數人聽到都會有『你是要吵架吧?』的感想吧?若不是還算瞭解這個人,這種話實在太傷人。

「邢維,你問我?」

「欸……嗯,也不算……」別人說是那就是,也太沒擔當。「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幫我?」

「邢維……」這要怎麼幫?「談戀愛是簡單的事,麻煩的都是戀愛之外的問題──你會不會想得太複雜了?」

「嗯……我也不知道。」有很複雜嗎?我覺得怎麼想腦袋都空空的啊。

「真要我幫你?」李光博伸手把邢維拉進懷裡,唇貼著邢維的耳朵慢啃輕吮,享受體溫與重量。

「……所以是什麼方法?」

「我們……」這是有點賭氣、有點試探意味的方法,即使知道,還是忍不住想試試。「試試一個月不見面,也不聯絡吧。」

已經趴好任由李光博亂啃的邢維立刻撐起身體,怎麼看都不覺得對方的表情在生氣……不,說不定是我笨所以沒看出來。

「……你生氣了?」

「為什麼這麼問?」

「你真的沒有生氣?」

「沒有。」我說沒有你相信?

「嗯……」

真的相信了?李光博眨眨眼,不過既然是邢維,好像又很正常。

「……只有這個方法?」好吧,小光應該沒生氣。

「或許會有幫助。」李光博知道這不是好方法,但分開一段時間多少有助於思考。「試試看?」

「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壞心啊?」

「怎麼會?」就算有也不會告訴你。「這麼做我也很寂寞。」

「……好吧。」邢維趴回去,心懷愧疚的邊蹭邊反省,想到對方已經很累還要被壓著,連忙翻身把自己墊下面。「明天開始?」

「看你啊。」李光博忍不住打哈欠,滑到旁邊側身躺著,拉拉被子把兩人蓋好。「三月都快過完了還那麼涼……天氣真是越來越怪。」

「嗯嗯嗯,你辛苦了,快睡快睡,對不起我煩你好久。」

「嗯?不會,真要說的話,比較像你在對我撒嬌。」邢維的表情寫滿了『這樣也算撒嬌嗎?』的驚訝,李光博發出笑聲,抬手摸索著關掉床頭燈。「晚安,邢維。」

「晚安。」

久違的溫暖抱在懷中非常幸福,早晨一起盥洗在浴室擦槍走火也是超級愉快,而且下次出差是三個禮拜後──囧!!

邢維開心了一整天,下班時才想到──昨天的明天不就是今天嗎!

內心已經囧到揪頭髮吶喊,外表看起來卻只是有點恍神,等坐在車上徹底醒悟不是一個月見不到而是五個禮拜,邢維覺得自己連魂都飛走了。

我可不可以反悔……

邢維倒在方向盤上槁木死灰化,想想上次出差至少還有充分儲質,這次卻是苦行一樣的認真思考之後,在沒有獲得任何補給的情況下出差,雖然一個月後就可以打電話聽聽聲音,但是──

「啊啊啊啊……一個月啊……」腦中全都是反悔的念頭,小光人那麼好明天再開始也──不行。

自己拜託的事情怎麼可以輕言放棄?嗚啊啊啊啊──

邢維在車子裡用力抓頭,就像大狗瘋狂的在地上打滾弄得自己毛皮鬆亂,抓完之後很有氣魄的『噗呼!』一聲,肩膀完全放鬆。

就算不能振作至少也要遵守約定,言而無信是畜生。

帶著點哀怨的回好久不見的狗窩,因為壓力有點大,所以邢維挽起袖子連晚餐也沒吃就開始大掃除,家具全部搬開連縫隙裡的灰塵都不放過,用比惡婆婆還要嚴苛的標準讓客廳閃閃發光之後邢維終於餓了,打開三公升的鮮奶和鮪魚口味的御飯團三兩口吃飽……

明天來刷廚房。

一個月不找李光博之後邢維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以為沒有佔據全部生活的人不出現後居然會感覺這麼彆扭……難道我退化了?

說不上是哪裡退化,邢維洗個澡出來腦袋還是毫無頭緒,倒到床上才驚覺,如果只想著消磨時間那這一個月的忍耐根本毫無意義,但愛不愛這種事真的動腦就會懂嗎啊啊啊啊──

身體陷入沼澤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掙扎,思考陷入僵局的時候最好的突破法就是別去想,邢維覺得或許不去想等冷靜下來自然而然就會明白,最後卻做了個被巨大滾石追趕,不斷努力奔跑卻眼看就要被壓扁陣亡的夢。

「……我感覺到你的壓力了。」坐邢維旁邊的同事阿筆用眼神死的表情望著那張桌面,超越整齊這種意義的光澤一看就很有壓力。「要不要順便連我的桌子也整了?」

「可以嗎?」眼睛一亮。

「不可以,滾一邊去。」滑著椅子踹一腳,轉一圈之後賊溜賊溜的靠上來,神色相當誠懇。「怎麼,又發生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

「你看著這張桌子再說一次?」你沒事會把桌子弄得光可鑑人?「不想出差?」

「跟出差什麼關係?」

「你不說我當然亂猜啊!」阿筆用力拍一下邢維的肩膀。「真沒事?」

「沒事。」

阿筆用『我超懷疑你』的眼神把邢維看一遍,最後搖搖頭滑回自己的位置。

「有事要說啊。」

「好。」

「不要搶人家清潔阿姨的工作。」

「呃……好。」

「夜唱、打牌、打球、夜釣、聯誼──選一個?」

「夜釣?喔喔,對喔,最近可以釣白帶,過一陣子是小管季,還有鱸魚……」

「選夜釣?那租船交給你聯絡。」

「我沒說要去夜釣啊,」看同事瞪過來,邢維認真澄清。「我只是想到為什麼你會說去夜釣──祝你玩得愉快。」

「……」阿筆椅子轉回來,這下他懂了。「你一個都不選?」

「嗯。」

「哈啊~~~好吧我放棄,我不管。」阿筆舉手投降,同事這麼多年要嘛交情普普,要嘛就是不得不知道對方哪裡超頑固。「聽著,不准搶阿姨的工作。」

邢維張嘴又閉上,開始處理自己的工作以及阿筆『與其去打掃不如幫我』而丟過來的工作,日復一日之後好像變得沒那麼焦躁或者不知所措,那種近似於禁斷症狀的匱乏恐慌平復下來,邢維不覺得自己冷靜了。

當邢維覺得這樣比較像一大排開關逐一關上的時候,渾渾噩噩的日子竟也過去半個月,之前還說清明節想帶小光回老家,現在怎麼看也不可能。

沒辦法拉著小光回老家,邢維自己倒是每週都很破費的搭高鐵回去,想不通的事情還是想不通,生活本來就是沒有愛情也活得下去,但也無時無刻生活在各種與愛近鄰的善意中,陪爺爺四處散步的時候才想起爺爺奶奶也不是戀愛結婚。

婚姻也可以不需要愛情,那執著這種答案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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