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我有件事——」」

陳國紹和徐伯偉旋即沈默。陳國紹從二姊家回來的數日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提著晚餐回家吃就是想說什麼，但同聲開口的意外又讓各種心理準備變得微不足道。

因為都想著該不會等等又這麼蠢的一起說出『你先說吧』——經典老梗得簡直就是笑柄的狀況誰也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於是兩人只好低頭吃便當。

吃著吃著，陳國紹才發現徐伯偉的便當菜色真好，忍不住掀起對方的便當蓋想看是哪一家，但是大批發賣的紙餐盒什麼線索都沒有。

「怎麼了？」徐伯偉也看看自己的便當盒，看不出所以然。

「……哪家的菜這麼好？」怎麼想都不覺得徐伯偉會花錢多加菜，所以這傢伙又從哪裡開發出新據點？

「咦？啊，那菜分你一點，」徐伯偉豪邁地把菜每樣都撥了一半給陳國紹，看對方皺眉，於是又夾了些對方的菜讓陳國紹安心。「這家有點遠，我上次騎摩托車經過的時候看到菜好像不錯，今天想說買買看，沒想到他七十塊菜這麼多，下次叫班代班會訂這家的便當。」

「說得也是。」至少量很、唔……不錯吃……這樣真的有便宜。

陳國紹盯著便當，一瞬間有『把這個便當分成兩餐吃，就可以省下一餐的錢』的想法，腦內計算機瞬間跟日本amazon連線，要跟徐伯偉談什麼的問題已經被書單壓在最下面，一直到徐伯偉的手在他面前搖晃都沒辦法醒神。

「幹嘛？」

「我吃完了，」徐伯偉指指自己的便當盒。「你也快點吃，吃完我先說。」

「啥？……啊，喔。」終於想起是哪件事，陳國紹當然對先後沒意見，飛快地把食物扒完做好回收分類，再回到餐桌上徐伯偉已經擺出EVA碇司令的招牌動作。

嗯，表情也很深沈。

「那麼，我說了。」

「請。」陳國紹也配合地用一樣的深沈回應。

「我跟阿龜、可魯、小雅出櫃了，」made in Taiwan的GAY版‧偽‧碇司令身體往前探出一點，認真得表情毫無破綻。「追加情報，小雅說他堂哥也是，照片很帥，但果然我還是最愛你。」

「那不重要，」陳國紹的表情也深沈得毫無破綻，差點將徐伯偉擊沈。「你沒蠢到自己說出喜歡誰吧？」

「我正想告訴你這件事——可魯猜到了。」

「……啥？」

「我懂，我也很驚訝，完全不了解破綻在哪裡，只能說他真是個好神棍——所以，怎麼辦？」

陳國紹一把揪住徐伯偉的領子，很生氣，可是對方的樣子很無辜、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像老師考試讓你OPEN BOOK，但答案根本不在課本裡。

「……猜到了？」沈默半天也只能幾出這句話。

「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說。」徐伯偉舉手發誓，想想又補充說明。「可魯他們只猜出我喜歡你，真的，他們還不知道你也是。」

「也是什麼？」

「……GAY。」真想說你也是喜歡我……徐伯偉內心珠淚暗彈，吐槽自己連腦內幻想都超沒用，意淫就是用大腦淫到無遠弗屆，身為一個男人連意淫都做不到，這跟在床上禽獸不如有什麼差別？

陳國紹鬆手的同時也鬆口氣，至少這傢伙沒把自己的部分抖出去，不算太蠢。

「總之他們應該是不會來煩你。小雅還說她去問她堂哥哪家GAY吧比較好，不過強烈建議我去找別人前先找他堂哥。」

「她覺得你這麼值得內銷？」

「我覺得她大概只是抓我去充數……聽說她堂哥才剛跟人分手。」

徐伯偉說得小心翼翼，這讓陳國紹感受到一種類似虛榮的愉悅感。

這傢伙並不是個那麼糟糕的人，光是個性開朗又懂得察言觀色這點就很讓人喜歡，陳國紹自認並不是小說裡可以廣開後宮的萬人迷，被人這麼死心塌地的守著實在很容易得意忘形。

雖然不甘心，不過換個角度看，這傢伙還挺可愛的嘛……

「……陳國紹？」

「安怎？」

「你還在生氣喔？」

「沒，怎麼？」

「我看你的表情很曲折……」徐伯偉的手比來比去也不知道在比什麼，最後又放棄。「反正，抱歉啦。」

「我沒生氣。」你沒蠢到說出來，我怎麼可能會生氣？「你幹嘛出櫃？」

不出櫃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祕密這種東西爛在肚子裡或許遲早會出問題，但運氣好的話什麼事也沒有，如果活著永遠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被車撞，那去賭祕密永遠不會被揭穿也沒什麼。

「因為我是天才。」

「慢著，你幹嘛拿花輪的動作配櫻木花道的台詞啊！？」

「你還真的都知道耶。」

「當然……不對，所以為什麼？」

「就……」徐伯偉不好意思的傻笑。「上次跟聊過出櫃那件事之後，總覺得我也出櫃一下比較有誠意。」

「什麼叫做出櫃一下比較有誠意！」被你這麼說反而有被耍的感覺好不好！？

「像是風險啦，體會你曾經的苦惱啦，或者說，試探一下自己……」徐伯偉摸摸鼻子，笑得很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會講，總之，我覺得這樣對你比較有誠意。」

一瞬間陳國紹覺得心臟狂跳了起來。

新世紀GXP Cyber Formula裡風見隼人曾經很帥氣的說：「過去的都不算什麼奇跡，真正的奇跡現在才要開始。」

陳國紹覺得他的奇蹟來得很不帥氣。

明明第一次被告白的時候真的沒什麼感覺，後來相處的時候徐伯偉也不過是偶爾偷渡幾個喜歡讓他笑一下，即使是現在，這個不知道該怎麼把『誠意』解釋清楚的傢伙也沒有從肉變成菜。

雖然很想把心律不整的理由推給姊姊們，但陳國紹很清楚事情不是這樣，人不會因為一千次的問題而在心跳加速的時候狼狽。

我有這麼喜歡有誠意的傢伙嗎？陳國紹恨恨盯著眼前表情越來越討好、越來越困惑的徐伯偉，心跳速度跟『原諒他吧』的念頭一起增加，明明之前也是發自內心的拒絕，現在這樣心動，我不就像姊姊說的那樣是個傲嬌嗎！？

陳國紹努力想否定這種『錯覺』，可是銀魂裡的沖田卻一直對他吶喊『だけどここで動かねーと，自分が自分じゃなくなるんてィ！（但是在這裡不出手的話，我就會失去我自己啊！）』

喔喔喔～～～陳國紹你的自我好薄弱！虧你還有臉嘲笑別人的前情提要太長，現在這樣急轉直下的劇情放在小說裡會被摔書的啊！！

陳國紹盡可能地鎮定，緩緩吸著烏龍奶茶，看對方沒反應也沒表情的徐伯偉伸出手指越過桌面戳兩下，覺得坐在正對面也能被無視實在夠悲情。

「……陳國紹，換手，你要跟我說什麼？」

「——現在什麼都沒有。」

「——咦？！」現在沒有？「也就是說到剛才都還有的囉！？為什麼！你不是說不生氣為什麼不說！說啊說啊說啊說啊說啊說啊說啊——」

「～～～吵死啦！你沒事幹嘛那麼敏銳！」可惡！你這個盜版漁夫！快給我沈進汨羅江追隨屈原！

「什麼叫沒事！」可惡！真心換絕情！「我也想寫考卷的時候這麼敏銳啊混漲！就是喜歡你到專用技能點滿不行嗎！！」

「你——」什、什麼專用技能——

這下子徐伯偉終於發現陳國紹不對的地方了，不只是這種臉紅到超犯罪的可愛表情，而是整個人都不對勁。

「嗯……」忍不住一把抓住陳國紹靠近仔細端詳，果然看到對方閃閃躲躲一直想往後退。「有問題。」

陳國紹一驚，更想離這傢伙遠一點，不過掙脫的效率連自己都覺得很沒誠意，不……

對於如此少女的自己已經厭惡到想死一遍看看的程度，當然對於還有機會吐槽自己或許是病嬌而不是傲嬌的狀態也很絕望——

「你真的跟平常不一樣，」看陳國紹都不說話，徐伯偉又說下去。「平常總是很冷靜，沒什麼能讓你慌張，今天到現在你也沒吐槽我還臉紅這點更奇怪……」

「你是被M習慣了嗎？」

「M？」

「SM裡的那個M啦！」

「也不是……」徐伯偉還是沒放開手，左手抓頭的動作比平常更笨拙。「總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你才難得的要跟我說什麼？」

……糟，怎麼辦。

本來聽了姊姊的話，想慢慢來，先從變得比較喜歡這傢伙、或者說從主動去認識這傢伙開始，不過事到如今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幻想殺掉已經不可能了，反正人活著總是有不得不戰鬥的時候，有時明知道會輸，還是得要戰鬥……

「……陳國紹？」徐伯偉沒想到陳國紹會這麼用力、認真的抓住他，惡狠狠的眼神活像自己是電腦螢幕裡出現的限量紀念套書，充滿詛咒般的執念。

『不要逃避！因為活下去也是一場戰鬥啊！』卡佳里充滿勇氣的吶喊正在迴盪，啊啊……說得也是呢，不逃的話當然只能努力活下去……

「——我們，來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