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要讓對面的座位坐上新的人，要花多久時間？

其實很快。

只要不再有需要等待的人，只要每張店裡的桌子前都坐了一個人，那麼……任何時候，任何人，都有機會。

男人已經不記得那是分手之後的多久，對面的座位再次坐上了人。

老客人跟老位置，彼此間有種不被打破的默契，流動的客人多半也都很巧合的不會打擾到所謂的老客人，這是種奇妙的現象跟奇妙的事實。

但也不是沒有。

第一次意識到對面還是能坐上別人的夜裡，對象只是個年輕的女學生。很不好看的沒表情，很濃很甜的焦糖馬其朵，兀自坐下、沈默、放下東西打開書……

如此也是一夜。

喝完咖啡的杯子被收走，人自然也走了……安安靜靜的相遇，離別，陌生對坐，不是一個人的日子讓男人驚覺自己忘記，其實這是一種平常，城市裡再普通不過的背景，尋常的就像空氣般不被記憶。

男人已經不記得五年前只有自己一個人時，坐在這個位置的生活。

只記得自己在之前就曾坐在這裡，也許看路人，也許像那年輕的女學生那樣面無表情的看書，然而回憶給予的答案只有模糊與空白，竟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清清楚楚記得的，還是有那個人在的五年夜晚，如今，記憶還是既幸福又苦澀。

第二次，是位客氣的女性，以無法回答的『這裡有人坐嗎？』的客套話開頭，爾後斯文坐下，就像這世上大部分女性會有的儀態，世故，也就不真誠。

放下公事包，拿出東西，美式濃縮咖啡被女人加入了一個又一個的奶油球，抬頭又是一句『應該不會打擾吧？』，便又看起了手上的東西。

男人透著玻璃，在城市裡看見女人皺著眉頭，一小口咖啡加文件，疲倦的嚥下，不焦躁，但也不快樂。

文件看完了，女人離開，咖啡還是沒喝完。

此後對面又多出了很多沒喝完的咖啡。

男人是老位置的老客人，於是，大部分的時間他總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偶然的一夜。

分手之後很久很久的夜晚，男人自己也不清楚，但他想看人……就像抽籤，靜靜等待，靜靜對坐，靜靜分離……然後當然也是永不再見。

對象自也是有男有女，只是女的比男的多很多……某天坐在老位置上，男人偶然想起算算結果，還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如果他喜歡的是女人，也許這麼多的夜晚也會有這麼多的豔遇。

他只是想為自己找個平靜，所以，沒有心動的對象其實也很好。

咖啡館裡，老闆最近終於又換了一張唱片。分手之後才明白老闆對音樂是何其的偷工減料，夜復一夜撥著同一張CD，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明明也是一樣，卻總是遙遠的讓人看出神，看過了時間。

然後，難得的，也是有這樣的夜晚。

他的位置上，有別人。
看著窗外，手支著頭，神情感覺好遙遠。

男人點了拿鐵，坐到曾經是他對面的座位，看窗外。

一樣的景色，脖子換邊轉之後卻非常不習慣。

送上那咖啡的聲音讓兩個人同時自窗外回神，也同時意外著彼此點了同樣的咖啡。

……難得對面坐了個男的，該不會就這麼老套吧……
男人半自嘲的想著，端起咖啡遮掩上揚的嘴角，剛垂下眼，對面就傳來輕輕低低的笑聲。

抬起頭。

「啊，對不起，吵到你了。」注意到男人的視線，對方輕聲的道歉，臉上還是笑著。

「不會。」只是覺得奇怪。
即使如此，男人並沒有詢問的意願。喝著咖啡，夜裡難得的事情對每日難忘的樂趣來說已經很足夠。

「剛剛，你也看著窗外呢……」

男人剛低頭啜飲咖啡，耳裡，小小的聲音，像感慨，像低喃，裡面有著平淡的笑意。

抬頭，雙手捧著咖啡杯的對方，帶著有趣的表情，看著自己，路人對路人的溫柔客氣，似乎，真的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