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修整,泰斯特看王伯晏身體大致恢復,也沒問王伯晏的意見就把人塞進車子裡。

想也知道是要去某個地方,基於直接問可能無法獲得答案的推測,王伯晏搖下車窗,開始下載課本上沒有的小道消息。

「我們這樣妖精不會跟來嗎?在學校的時候怎麼也沒來騷擾我們?」

「妖精們有各自活動範圍,除非是旅行妖精之類的,否則妖精們不會輕易離開原本的居所,也不會輕易接受遠行而來的妖精。在人類極度密集的地方妖精也不會出現,人類太多會讓妖精感受到壓力,人類群聚的氣息對妖精來說並不愉快。」

「嗯,好吧,那麼,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裡?」居然有這強烈的地域性歧視啊……真不可思議。

「……去拜訪妖精博士。」

泰斯特的回答讓王伯晏對玻璃外的藍天白雲大草原不斷眨眼睛,一群要過馬路的綿羊安靜走過,牧羊犬活力百倍的跑過來又跑過去。
「呃……童話故事裡的那種還是真的有這種職業?」

「不能說是有這種職業,所謂的妖精博士,是指對妖精有充分認知、能夠溝通並且處理人類與妖精問題的人類,學有專精、大部分都具有少量的法力,妖精博士是對他們在此道上廣博的知識與能力的敬稱。」

喔……是敬稱……
「所以,現在要去找妖精博士,可是為什麼?」

「請他為你做護符。」

雖然現今已經很少,但在鄉間人口較稀少的地方,還是會有向妖精博士請求護符的習慣——每年春天到夏至妖精最活躍的時候,索討驅避妖精護符的人其實相當多。

細想就知道為什麼不用之前的香……離春分日還有一個禮拜,泰斯特沒辦法準備這麼多的香,王伯晏也知道他不可能燻著香跑堂上課,別說妖精受不了,他也受不了——更何況他跟泰斯特是室友,他一旦點香就意味著泰斯特也得飽受折磨。

「可是,沒有其他比較方便的替代品?」王伯晏不相信真的沒有『簡易的妖精驅散方法』,如果人類與妖精的歷史比記載的還要久,那一定有些方法大部分人類都能輕易做到,不然有多少個妖精博士都不夠操。

「……對你來說,沒有。」
泰斯特悶悶說道。羊群終於經過,車子重新恢復速度在鄉間小道上。

「……為什麼?」

「因為你曾答應過那些妖精,你看得見他們也說過話,當初你答應他們的時候並沒有訂立得很明確,所以你既不算違背約定,又算尚未完成約定。因此,一般的方法已經不管用,你跟那些妖精曾訂立的關係,可以輕易跨越一般方法的阻隔。」

「妖精博士的護符就可以?」想到這是自己一時心軟闖的禍,心虛感就不是一丁半點那種可以當作沒看見的份量。

「嗯,畢竟是妖精博士。而且……」

其實往昔的人類時常背棄約定。

泰斯特小小聲的說,王伯晏聞言也只能無奈沈默……如果人類不是慣犯現今人類與非人者不會是這種現況,如果人類不是慣犯,不會有這麼多類似的故事留下來。

也不會出現補救的事後方法,不會出現精通此道的人。

想到這裡王伯晏就忍不住嘆息,就算不去看記載隨便抓個記憶中的童話故事來看,犧牲奉獻的總是精靈跟妖怪……當然騙吃騙喝的奸險妖怪也有,怎麼負心沒擔當的總是人類?

現在的自己快要跟那些故事裡的人差不多吧?

越想越不痛快,也無話可說,車子裡於是恢復安靜。春風還有些刺骨的冷,曬著太陽卻非常催人欲睡。

丘陵起伏。
膝蓋高的青草,柔軟的隨風偃倒折腰,顯現細碎的小花。羊脖子上噹噹作響的厚重鈴鐺,鳴動得像回家的鈴、單薄孤獨的鐘聲,一聲聲、一聲聲響出原野遼闊。

泰斯特唱起了歌。

就著鈴鐺聲、遠遠的犬吠、牧羊人的言語、風的聲音,悠然婉轉的唱起,可以讓風帶得很遠也不會消散的歌聲。

愉快、輕鬆,既親切又溫柔。

狗的吠叫聲停下、牧羊人的聲音也停下。
鈴鐺聲還在,風的聲音還在,歌聲在風裡如絲線錦織。

前行的車將一切都拋在腦後。如果本來美得像幅畫,那歌聲讓它美得像幅名畫。

王伯晏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

歌聲中斷,難得泰斯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彆扭。
「沒,感覺很像吟遊詩人。嗯,」說著,很捧場的鼓掌兩下。「唱得很好喔泰斯特。」

「唱得很好為什麼笑?往昔聽吟遊詩人的歌是要給賞金的。」

唔,這麼介意?
「好啦好啦,我只是想到以前不是騎在馬上就是徒步,也許跳馬車邊走邊唱,唱得好丟錢又丟花……開車的吟遊詩人,實在很沒美感很不搭而且很不方便收錢。」

「囉唆,騎馬很慢,而且還要帶著你……難道你願意坐在我懷裡?」

……啐,真不可愛。
「我只是說適合度,你只要開口唱歌就古意盎然,總之是適合草原樹下、抱著琴,旁邊有馬的調調。」

「喜歡的話,哪天一起去吧,找個你覺得最適合的風景,騎馬帶著琴去。」

「哼嗯~還不賴吶,不要錢我就去。」

「答應了?」

「嗯,答應了,聽你唱歌有什麼難的?需要名目就掛個外出取材,對,順便也把酒也帶上。」

王伯晏興高采烈計畫尚未成真的旅遊細節,泰斯特則是在這直覺反應的回答裡不斷竊笑。
「伯晏,我是妖怪耶。」

突然一句笑意滿滿發言,讓王伯晏停下名為幻想的計畫。
「嗯?然後?我知道你是妖怪啊。」

「別那麼容易就答應我任何事,一旦答應,不是那麼容易能反悔的。」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那那那…」那我要怎麼跟你說話!去年還有剛才我好像都答應了其實不該答應的東西嗎?!

「嗯…其實你最近心情不好事情又多,我都快忘記你已經答應過我。」

泰斯特笑得很開心,王伯晏則相當生氣……不管怎麼說服自己這就是最近麻煩別人的代價,泰斯特認真的事實也不會改變……而最近常發生這等對話讓他連罵人都嫌懶……更何況是罵妖怪。

唯一能發洩怒氣的方法,就是停車之後迅速下車往明顯是目標的地方走,離那個不知是悲觀還是膽大妄為的妖怪遠一點。

只是走沒幾步路,王伯晏才看到小屋前有兩個男人正在喝茶,泰斯特就用力把他扯進懷裡,一臉警戒的望著前方的兩人。

那兩人也發現他們,左側金髮戴眼鏡的男人溫爾親切,放下茶杯遠遠的打起招呼。
「遠道而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亮亮的、笛子似的音色,令人覺得溫和中帶有活力。

感覺從人到聲音都不令人討厭,王伯晏心道,不知道為什麼泰斯特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為什麼妖精博士會跟惡魔在一起?」而且還是……淫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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