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斜的大片落地窗切割了半邊藍天、一部份的城市,萊伊側身躺在地上,任由傾洩而下的柔和白光將自己融合成畫面的其中之一。天空清澈的顏色,看不出時間也看不到溫度。

菲德瑞克輕緩傾注葡萄酒,抬頭打量,躺在作為書房、樓中隔層地板上的萊伊,輕輕瞇起眼睛,又搖搖頭,柔柔的笑了。

適合品味與飲用的深度,在酒杯裡搖曳出馥郁香氣。菲德瑞克拿著兩人份的酒步上閣樓,在萊伊身邊坐下。一邊將高腳杯放在萊伊眼前,一邊啜飲葡萄酒,在萊伊回神、翻過身體看向自己的時候,俯身將口中微溫的酒液哺入對方口中,感覺親吻裡的溫存與歉意被緩緩吞嚥。

菲放開萊伊的唇,輕輕舔著。舔得分不出來是捨不得紅酒,還是那被他逗笑的唇。

「夠了,菲,讓我起來。」

菲看著萊伊邊輕笑邊閃躲,就更不想讓人起來。
「我很樂意為你效勞,要再來一口嗎?」

「那我寧願不要喝,我都快認不出來這是佳釀年份了。」

萊伊微笑拒絕,看菲小不甘心卻又無所謂的再親一口放開他,懶懶地仰躺著還不想起來。

「我受傷囉。這是你對於收留你三天的恩人,所表現的回報嗎?」

菲挑挑眉毛如此抱怨。萊伊眼裡的畫面,是菲搖晃酒杯嗅聞香氣、微笑淺淺垂下視線喝著葡萄酒的畫面……平和隨意、菲德瑞克式的優雅,寧靜卻又因為菲而活潑了起來。

「我的回報很有誠意,菲,太貪心不好。」

「唔,似乎是很有意義的諫言,我會好好記住。」

萊伊嘴角微挑,一時之間兩個人都不再對話。菲輕輕喝著葡萄酒,萊伊先是看著菲,然後又轉頭靜靜看向窗外。

「萊伊,你喜歡閣樓嗎?」

萊伊看著窗外,聽到菲的問題,忍不住閉上眼睛,臉上還是笑著。
「好令人懷念的問題。菲,你是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

菲看著萊伊在回憶裡笑得很美的側臉,又輕輕看向落地窗裡兩人模糊虛幻的身影,伸手摸著萊伊的頭髮,目光微斂重新注視著萊伊。
「那麼,喜歡嗎?還是有什麼意義呢?」

「不問第一個是誰?」

「你現在在這裡,最重要的具備其他就無所謂。至於你給的數字,則讓我對自己相當滿意又得意。」菲真心回答,然後如預料中看見萊伊漸漸黯淡的微笑,臉上的溫柔微笑在萊伊看不到的地方不斷加深。

「可以不說嗎?」

張開的眼睛看向窗外搜索回憶,萊伊沈靜的聲音緩緩失溫。

「當然可以。」

萊伊看著窗外,菲在安靜沈默裡等待,拿起原本要給萊伊的酒,嗅聞酒體在不同時間裡甦醒的香氣。

「……不知道。只是不知不覺,我就常待在這樣的地方……很小很小的時候是無奈,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也無法回去。」

「嗯……」菲的手還在持續著撫摸的動作,輕輕應著,單純得好像什麼意思都沒有。

「在她醒著的大部分時間,我會被打,我也被各式各樣的東西扔過。所有老舊又便宜的公寓,在最頂層的地方都有類似閣樓的場所,有牆壁、有屋頂……那樣的空間有的只有小孩才進得去,不然就是平常沒人去……不會有人找到我。」

「那裡很安全。」

菲輕輕說出感想讓萊伊忍不住小小笑了一下。

「不,通常……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只是、如果總是不知道要等多久,那裡不用吹風、不用淋雨,下雪的時候也可以待著,即使悶熱也比曬太陽好。」

「然後呢?」

「她死了、我進育幼院、然後被領養……我…嗯,似乎是習慣那裡只會有我一個,很安靜,無人干涉……而且只有知道的人會找我,找到我。」

萊伊聽見菲嗯了一聲之後發出輕柔的笑聲,雖然疑惑,但沒有回頭。

「萊伊……謝謝你告訴我。」

「嗯。」

「你覺得……這跟你在煩惱的東西有任何關係嗎?」

菲如醇酒般的聲音這麼問,幾經思考不知道菲所意為何,萊伊沈默了短暫的時間,還是老實回答。
「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

菲又笑了,仍舊在撫摸的手傳來細微顫動。
「那麼,萊伊,回去吧。」

「咦?!」
翻身、坐起、抓下頭上的手。像是聊天的語氣,萊伊不知道自己是驚訝於菲比平常溫柔的微笑,還是用聊天的語氣台詞被隨意說出的違和感。

「萊伊,你該回去了。然後短期間不要再過來,你需要去想些東西。」

「……什麼?」

覺得萊伊難得驚訝呆愣的表情相當可愛,菲壓下想要吻在唇上的衝動,反握執起被萊伊抓住的手,輕輕用嘴唇親吻碰觸。
「萊伊,花開的過程雖然緩慢,但綻放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

「菲,你想說什麼?」

「上次我就發現了,身為男人我實在不想告訴你……不過,你沒發現嗎?萊伊,你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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