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於是，那個交換名字的夜裡，交換了另一種默契。

還是老位置，對面與對面卻換了方向也換了對象。先到的人替還沒出現的人點咖啡，然後，默默坐著，張則凡幾乎都在看窗外，裴若宇幾乎都在看著張則凡。

說喜歡聊天的人，笑笑的打招呼，清淡淡的聊著很少獲得回應的對話，只是，自那個夜裡開始，像是觀察對方很久很久的裴若宇，卻不再點對方喜歡的咖啡。

一天一種，或是換了沖調法，或換了豆子，各式各樣。起先，張則凡只是有就喝，雖然不是很喜歡……等他發現對方是故意的，已經又過去一個月。

裴若宇總是早到，點好咖啡，帶著微笑等著。而在張則凡皺著眉喝下並非自己喜歡的咖啡，基於很多理由的不甘心而想比對方早到的時候，時間又過去。

第一次知道這家店有這麼多種咖啡，這麼多種的咖啡豆，第一次在喝下自己不甚喜歡的咖啡的同時原諒老闆總是很少更換的音樂，只因為咖啡真的很獨特也很好喝。

以為自己不會喜歡，所以也就從未喝過這家店的許多種類的咖啡，張則凡在漸漸喝遍這家咖啡店所有的咖啡的同時，眉間漸漸舒展。

還是很少說話，還是很安靜。一個幾乎都在看著杯子跟窗外，另一個則幾乎都在看著對方，靜靜微笑。

張則凡知道自己就像漸漸能欣賞從前不喜歡的咖啡那般，很緩慢很緩慢的心動了。像是沖咖啡的時候那一點點先注入的熱水，美好的感覺輕暖膨脹著，散放香氣。泡咖啡的時候是為了喚醒豆子，那現在，被喚醒的是什麼呢？

懶得換音樂卻很厲害的老闆，每天仍是能送上與昨日不同的咖啡。張則凡看著季節漸漸改變外貌卻毫無差異的城市，看著在玻璃裡溫柔微笑偶爾四目相對也不點破他偷偷打量的裴若宇，明白那每夜每夜從不重複的咖啡裡無聲的話語。

坐在原先自己位置上那微笑等待的身影，張則凡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馴養的街貓，漸漸習慣對方等待以及自己被等待的事實。

覺得溫暖，讓人不自覺想起時輕輕笑開了臉，意識到自己會為對方偶爾缺席時感覺失落，然後又為這份幾乎可以稱之為掛心的情緒惶恐不安。

但是，當人在身邊的時候，映照著兩人身影的城市卻令人在沈靜裡覺得柔軟，有了比遙遠還要更遙遠的錯覺，寂寞的感覺就像是消溶的冰雪一點一點被季節逐離，終至留下讓人恍惚暖熱的感受。

白日裡金燦燦的陽光夜晚不會看見，冷氣機終日隆隆作響。夜晚的城市難以看見月亮，高樓遮蔽了視線。對裴若宇來說，在他對面就有他想得到的月亮。看起來清清冷冷，卻很脆弱；而他，則是靜靜的看著，看那意象的月亮漸漸盈滿，報以本人都毫無所的覺微笑。

而對張則凡來說，他知道屬於他的月亮找到了自己，彷彿不管走到哪都能看見的月亮有著近乎於陽光般的笑容，清澈的月光，看著就會溫柔溫暖，卻沒有陽光攝人的魄力刺眼。

在盛夏的夜晚，張則凡清楚自己還是愛上了。

那晚的裴若宇送給他一張插畫，金黃麥田裡的小狐狸，很可愛的挨蹭著豔紅的玫瑰，景致很近又很遠，是裴若宇自己畫的。

「我都不知道，你是我始終守護著的玫瑰，還是那個在麥田裡遇見的小狐狸。」

裴若宇笑笑的看著張則凡凝視著畫，攪動著冰摩卡裡的冰塊鏗啷作響。

「我可從沒說過小狐狸說過的話。」畢竟不是很艱難的典故，張則凡看著溫暖柔和的畫面，沒好氣的反駁。

「有啊，我看見了。」裴若宇很開心對方終於對上他的雙眼，愉悅溫柔的與那吃驚退卻、而又疑惑的雙眸對視著。
「看著你，彷彿全身上下都在訴說著……然後，覺得你既是那狐狸，也是我能擁有的唯一的玫瑰。」

張則凡看著對方，不知怎麼的就笑了起來，一時之間還停不下來，笑得裴若宇疑惑不已的歪著頭。

「可是我搬家了。」

「嗄？」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裴若宇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看起來呆呆楞楞很傻氣的樣子很有惡作劇的成就感。

「我已經不住在星星上了。」

微笑著，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