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過去二十八年來沒學會的東西似乎在學弟進實驗室的一個月後補足了。

學長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害怕。

二十八年份。

想當初國中高中那些跟他要零用錢的傢伙，還用不著他向家裡報備，他們就在一個禮拜以內從附近的學區裡消失了，連同當時的某些老師。

那時候只覺得那些人很麻煩就爽快的給錢了事……根本還沒感覺到怕事情就結束了。
而現在，除了上台報告被老闆問實驗進度外，他根本連緊張都沒緊張過。

但是，自從多了個朝夕共處，言行超乎想像也無法想像的學弟後，一切都變了。

首先，他身為博班學長的尊嚴蕩然無存。

雖然，嚴格來說，學弟其實是個好學弟。
交代的工作都會做完、不會過分依賴學長姐、實驗的習慣也很好、看到學長姐在忙會自動幫忙，不會的也不會裝懂乖乖問……

說話又甜……之前口試完請吃飯的時候，他替人夾菜分菜的動作說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但他不狗腿，或許說，其實學弟是個說話委婉的毒舌派。讓人甜在心暖在身的話總是能出現的恰到好處分寸合宜，前提是他願意的話。

如果是平常聊天，他就會在讓人心情放鬆的話語裡掺入既驚愕又好笑的絕句，或者是挖苦別人，或者是挖苦現場的自己人，而這位學弟也總是很有本事的讓毒辣勁爆的內容剛好抵達每個人的容忍範圍。

所以，以往在實驗室總是逗弄欺負下面學妹的學長，在如今成為學姐與學弟聯合陣線的受害者……每一句都是恰到好處的玩笑話，他總不能沒風度吧？

但那個真的是玩笑嗎？

本來看學弟進來的時候呆呆愣愣，笑起來的時候斯文可愛，一百八十多公分看起來有在運動勻稱四肢會是個好使喚的壯丁。

結果他怎麼會是個狠腳色啊~~~~~~~~~~

學長覺得那天關於包養費三萬塊的結果是個玩笑，他也希望它是個玩笑……但……他好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0<~~~這已經變成他每看到學弟一次，就會想一次的問題。

可惜的是，如果你是一個有風度的成年人，那麼，面對一個你覺得是玩笑的東西就該笑一笑當他沒發生過；如果你覺得它不是，那麼就該找個機會好好談談，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兩個都做不到。

學長超~~級想知道學弟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但是每次看到學弟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淡然親和的眼神，以及帶著些狡獪頑皮的可愛神情，學長只覺得眼前這個披著人皮好像人畜無害的學弟讓他背脊發涼。


學長想問又不太想問。


假設他問了……如果是真的，那麼他就死定了，雖然他一點也不想變成同性戀。如果是假的，他也不覺得這種送上門的學弟會不玩一玩就放過他，保證會整到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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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實驗室的時候，學弟就知道學長是個很厲害的人。

而實際上，學長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只要扯到實驗，學長大人的確是要貢起來拜的那種，他目測的OD值幾乎就跟機器的範圍一樣準，實驗的數據也是既準確又漂亮。

對學長而言，我們看得死去活來的Paper也不過就是床前讀物那樣的東西，而學長也的確把Paper當成床前讀物在看。

但是，把這些專業的嚴肅的成分去掉，忽略不提，學長就不過是個三八的可愛、二百五的有趣、有錢無聊又愛裝形象的傢伙，像是有些小任性小心機的可愛死小孩。

剛進實驗室的時候跟大家不熟自然就乖，等花了一個月觀察實驗室的每個人，慢慢的能多說上一兩句、比較熟悉了，學弟就發現實驗室最有趣的不是那個天真好騙的學姊，而是那個總愛包裝自己目的的學長。

這讓他稍微有些煩惱，他本來打算在實驗室乖兩年的。而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人知道他的性向，傳開了很麻煩，私底下的默認又是另一回事。

學長有女朋友……曾經，兩個月前分手了，搞不好是表面上強顏歡笑內心珠淚暗彈。


……好有挑戰性呢……


那時候學長說到包養金額三萬塊，本來直覺只是想包下來當奴工使喚，有個達人學長做實驗多好，既然付了錢就不能白付，一定是要物超所值的操到死。

結果看到學長的反應跟表情，操到死的預定內容一瞬間就有了大幅變動……我都不知道我原來是那麼容易動搖的人。

不小心就玩了一下，而學長似乎被嚇的有點重，這兩三天總是不住的往這裡打量，究竟想求證什麼呢……

Timer響起了時間到的鬧鈴聲，打斷了學弟的思緒，學弟那雙被學姊稱讚說漂亮的大手，愉悅的拿起一旁的L號矽膠手套戴上，一邊回想著接下來的實驗步驟，以及假如學長來問了，他究竟該回答怎麼樣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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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所以所以，實驗室目前唯二的兩位男士都在心中懷抱著各自的煩惱，而且很巧的，都很剛好的跟對方有關係。

學長想的是：「開玩笑的、那應該是開玩笑的吧？」

學弟想的是：「……開動好，還是不要比較好……？」

當然，表面上的實驗室就像充滿各種動物的祥和森林，開朗、陽光、正向，充滿歡笑而且專業……表面上。

如此的，實驗室又歡樂祥和的過了兩個禮拜，終究還是沒問出口的學長，最後一廂情願的認定學弟是在開玩笑，而另一方面，學弟的好用親切讓學長認為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學長是電腦白痴，他也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所以，當某天他一直搞不定電腦，而絕望丟出的問題居然有人幫他解決的時候，真是有一種仰望光明的感動。

他瞎弄兩三個小時的東西，在學弟修長白皙的手指下十五分鐘就搞定了。

去哪找一個「專精」文書處理軟體、影像繪圖處理軟體、隨時備詢又不要錢的人啊……而且因為是自己的學弟，一句謝謝就搞定，反正還人情的機會多的是。

再加上許多嗜好都相同，收藏品的交換讓學長對學弟是越看越親切，也越來越覺得當初的戒心莫名奇妙。

甚至可以說，學長已經開始習慣招喚學弟的使用法。就像這樣……

『……親愛的學弟，你現在有空嗎？』
『什麼事，學長？』
『我想問你一個專業的問題。』……而這個大部分都是電腦硬體或是軟體相關的問題。
『……什麼問題？我看看……』

然後學弟就會跟著走到學長的座位，等學長坐下，把頭湊在學長旁邊，看學長示範電腦的問題，然後彎下腰伸出手接過滑鼠或是鍵盤，輕聲、緩慢、詳細的解說怎麼回事，該怎麼做，然後俐落的解決他的問題。

「……該還的總是要還的。」當學妹看到學弟現在跟他幾乎是處在平起平坐的狀態，語重心長的這麼告訴他。

那又如何？

對他而言，如果使用學弟的代價就是很沒尊嚴的被他挖苦，那算得了什麼，實驗等等的東西做得出來弄的漂亮老闆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啊……

但是，對學弟而言，學長這麼快就失去戒心固然讓他驚訝，而且驚喜。但每次學長小有心機若有所圖的，請求他人幫忙時所使用的慣用語「親愛的」的字句語氣，以及，每次每次的微妙可愛神情，都像是在把他的理智推到火坑裡。

兩個禮拜。好處是，學弟現在很清楚自己的決心了。

……想必是美食吧……

披著人皮的魔王陛下現在在實驗室過著貓皮披一半的生活，心情愉悅。學姊寵溺他，而學長對他的戒心之低也逐漸走向了難以理解的深度，現在不管他偶爾不小心露出那一種品級的笑容，學長都已經完全不會被嚇到了。

真是不枉費他辛苦忍耐，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去創造一個人的習慣，身為食物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逃跑呢？

而且，運氣果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欸~~！？學弟？」

「……學長？」

晚上要到垃圾，兩個人都沒想到電梯門一開，看到的會是對方。

學弟站了進去，看著關上的電梯門讓十人承載的電梯變成狹小的密室，還有身邊毫無防備的學長。

「學弟住六樓？」

「嗯，六之ㄧ，學長呢？」

「九之三，你跟班上的同學合租嗎？」

「不是，我一個人。」

聽到學弟的回答，學長露出招牌的促狹表情。
「哎呀，學弟，原來你也是個有錢人啊！」

「哪有，學長，我這是小康，房子是親戚的，我可不像你有閒錢一百萬。」

……看起來好可愛……
學弟臉上彷彿有些尷尬的謙和笑容以及近似於男低音的柔和嗓音，讓學長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或許是夜晚的關係，或許是學弟的聲音本就非常適合夜晚。

誘惑、哄騙、優雅。讓人心情愉快或是心情放鬆。就像是班˙偉伯斯特的薩克斯風那樣的聲音。

「……學弟有女朋友吧？」

「沒有，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有？怎麼會，你是沒去騙吧……我是覺得你的聲音非常適合拿來拐人，聽起來很舒服……假如我是女的，應該也會被騙吧？」

「喔？那學長現在就不會被騙到嗎？」

驚到「……我嗎？」
一樓到，電梯門打開，學弟從學長背後伸出手按住 ”open” 鍵，示意學長先出去。

一瞬間貼近撫過耳後的氣息，讓學長有種麻麻癢癢的感覺。
「……雖然不太一樣，但還是會被你騙到啊，學弟。你耍人的功力真是太好了，幾乎分不出來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學長，那是因為每一句都是真的啊！」

「哈啊！？」

「最完美的謊言，是真實的碎片。」

「那被騙的人是被騙假的？」

「一切都是個誤會，學長，目前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喔。」

垃圾車逐漸開近，兩人哈哈大笑的把垃圾扔到車上。
「學弟，你還真不是普通的惡質。」

「學長，你明明就笑的很愉快，不過，多謝誇獎。」

「啊……果然惡質，這麼得意。」

學弟從容的笑了笑，然後想起了什麼「欸，學長，下次晚上無聊的話，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當然，我會帶吃的上去，學長想下來找我也可以。我還沒拜見過你家傳說中的音響，還有，你家那隻超凶惡的貓似乎也很有趣。」

「嗯？可以啊，歡迎，最近手上有些好酒呢，要上來的話記得帶下酒菜。」

「沒問題，學長要現做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