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萊爾的身體瞬間光芒大盛!

詛咒還沒有徹底吞噬完第一個,由繁密符文組成的觸手已掃向剩下的四人,將那些在空中不斷掙扎的黑色圖紋捲向自己,帕席歐加快咒語的速度,在那一大團稠密的黑進入菲特萊爾身體前的那一刻,帕席歐將葉子重新拍回菲特萊爾身上──

魔法陣重重一盪!!

碧綠的卡蘭嘉斯頓應和菲特萊爾身上的光芒,失去掠奪者也斷去本源聯繫的詛咒碎片在空中翻騰迷茫,即將失控,魔族王子沒有錯過機會,一連擊碎四個鍊金術物品,從菲特萊爾身上抽出的能量瞬間施放,咒語同時結束,帕席歐一掌按向面前的陣盤!

能量的風暴瞬間席捲陣內空間,儲存能量的鍊金術物品不斷被填滿、而後滿溢在空中被捲入漩渦,地上的魔晶石與魔核已經不再輸出能量而是平衡力量,帕席歐稍稍鬆口氣,再次念起冗長的咒語。

空中的能量風暴開始不斷壓縮,從菲特萊爾身上抽出的能量補足帕席歐以及魔法陣的消耗,但精神力卻屬於無法彌補的部分,頭痛與噁心的感覺開始出現,帕席歐覺得眼前的光似乎異樣地閃爍,接著才理解到是戒指中的某樣物品正呼喚他,下意識地拿出來,卻是西風神殿祭司長贈與的奇妙之物。

繁星般地光點剎時瀰漫四周,帕席歐只覺得神智一清,封印的壓縮水到渠成地順暢,魔法陣中的能量就這樣紡紗般地將星光織進封印中,最後一個收縮變成一顆漆黑中閃爍星星銀斑的六角形晶石,落在陣盤的中央。

……把這東西當拉關係的證明好像太糟蹋了啊……

帕席歐恍惚片刻,才開始慶幸克里斯送完信後把做為證物的星瓶還給自己,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觀察片刻後發現似乎沒有受到什麼耗損或影響,也只好先收起來。

打起精神探查菲特萊爾體內的能量平衡後,才停下抽取能量的魔法陣,至於其他的魔法陣卻沒有立刻撤去,帕席歐收走裝集能量的鍊金術物品,閉上眼睛緩和緊繃的神經與匱乏的精神力、吸收那些游離的能量,直到目前的狀況不適合再吸收,才啟動備用的鍊金術物品收集殘餘的部分,確定沒有遺漏之後,才撤去最後剩下的所有魔法陣。

帕席歐只截下兩人份,除了最開始的那個,另外的兩份詛咒已經被菲特萊爾體內的存在吞噬,以致於過多的能量幾乎充滿他攜帶的所有道具。

「好了沒~~~~」

史托克看動靜停止後便再無聲響,忍不住扯開嗓子確認。

「……過來吧。」

精神力耗竭所帶來的虛弱比體力耗盡要嚴重,此時帕席歐也只能靜坐在原地恢復,甚至無法冥想,克里斯等人靠過來後看見帕席歐的臉色嚇一跳。

「你沒帶精神恢復的藥劑?」克里斯翻手就拿出一瓶藥劑塞過去。

「……拿不出來。」高級貨也有高級貨的缺點,此時他的精神力僅能打開空間物品,卻不夠拿出東西,只能難受地忍著。

史托克很好膽地露出『你也會幹這種事?』,卻沒料到虛弱得要命的帕席歐還能給他個充滿殺氣的鄙視,再慢條斯理地喝藥恢復,看得阿納托很無良地哈哈大笑。

帕席歐恢復之後立刻拿出解藥讓隊友幫助這些人服下,他自己則繼續收拾地上的東西,最後拿起那顆宛若寶石般的封印結晶,鑲在戒指上。

「這什麼?」貪吃又能吃會吃的史托克眼尖,帕席歐剛弄好,頭已經湊過來。

「你不能碰的東西。」帕席歐推開那張臉,轉頭對著正幫忙灌水灌藥的阿納托說道:「這些人一定要運上去,有辦法嗎?」

阿納托為難了一下,因為他知道這位老大絕對不可能動手當搬運工。

「……現在派人下來,安全嗎?」

「不太安全。」

「唔……」老大什麼都好,就是很懶得動手啊。「有沒有可能……」

「不可能,我趕時間,」帕席歐不等阿納托說完就打斷他。「我偷跑下來,只有七天。」

「偷跑?偷跑還說得那麼大聲!?你是為什麼要偷跑?」總是不多說幾句會死但說了又真的會死的史托克,看見帕席歐笑得如春江綠水的眼睛,就知道再不閉嘴裝籠沉河的就是他。

「總之無法停留,但可以讓他們自己走去你們接應的地方,這樣危險性比較小。」

帕席歐沒說的是,現在很明顯虎口奪食的是他們,這仇恨值怎麼算也是他們高,只要他們持續靠近詛咒的本體,離開的路就變得相對安全。

這麼一說才驚覺,這些人藥已經灌下去了,恢復行動能力也就是吃頓飯的時間。雖然強不到哪去,但再怎麼弱也能自己走走路砍點小怪……如果只是請幾個矮人在出口幫一把,危險就不大。

至於那個危險究竟是什麼,史托克是一頭霧水,阿納托似懂非懂,巴爾德若有所悟,只有克里斯是真的知道怎麼回事。而剛睜開眼睛的菲特萊爾,完全狀況外。

「呃……現在……怎麼回事?」

「結束了,可以繼續前進,就這樣。」

……欸?

菲特萊爾無法理解從把他弄昏後的一切進展,而他的隊友實際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惶然地看了一圈沒有人要回答,昏迷時那些完全不懂的夢境與恐懼似乎又將他一點一點地拖向冰冷之處……

帕席歐對菲特萊爾的反應略有疑惑,不自覺地看向克里斯,精靈擔憂的眼神讓他瞭解到什麼,手輕輕地貼上菲特萊爾的額頭。

「沒事了,」帕席歐聲音溫和,拭去少年額上的冷汗後,把菲特萊爾拉起來。「謝謝你的幫助。」

菲特萊爾剛擺脫那種莫名的恐懼,對於內容的重視性遠低於語氣,帕席歐柔和的聲音安撫了他,等回過神想起這些疑問,看著帕席歐的背影又很自覺地沉默。

現在才是帕席歐那句問題出現的時候吧?

『可以相信我嗎?』

所以……如果相信的話就別問?

總覺得像在哄小孩,但論起年齡自己還真是小得只有對方的零頭,念頭一起,鬱悶感再增三成,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送走那群冒險者後,隊伍裡的氣氛變得微妙,真正高興輕鬆的只有到現在也沒發現哪裡不對的史托克。被奇妙氣氛籠罩的隊伍反而移動得更快,彷彿發洩煩惱般地快速移動持續不知多久之後,菲特萊爾才發現──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任何一隻怪物了。

帕席歐盯著通行證上的顯示,他放出去的黑鼠已經許久沒有傳回任何一個危險訊號,而目前為止救下的另外兩隊雖然虛弱,但身上都沒有詛咒,帕席歐不覺得這是因為挑食或好心,應該是因為……撤退了。

他們很順利的抵達水之區東部的盡頭,帕席歐的眉頭皺得死緊,阿納托也沒有多愉快。對矮人來說,這個不明物體看來是跑了;對帕席歐來說,這個詛咒的個性跟森林那個似乎又不同,似乎更謹慎也更畏縮,在極短時間收回所有分支潛伏起來……會不會是想讓他們困在更深處的地方慢慢解決?

不,這是之前的作法……這邊這個『詛咒』……邏輯再怎麼單純也不至於重複無用的行為,反而應該會因為單純而避開。

帕席歐想了想也沒有更好更確切的答案,只能把重點放在更深處的問題上──搞不好這奇妙的詛咒有雙重性格也難說?

「還要去機關城嗎?」阿納托在矮人的地底滑車車站前,一邊檢查各項細節,一邊問著帕席歐。

「怎麼快怎麼走。」言下之意,只要能最快抵達地精消失的區域,機關城不是重點。

阿納托湊上前討論地圖跟路線,其他人就算不能討論也是認真記憶地圖,菲特萊爾對於自己今天的表現耿耿於懷,自然更加努力的記憶各種路線,順便跟前幾天從其他矮人那裡拿到的地質圖之類的資料結合,領悟的內容又多上幾分。

等其他人靠近滑車幫忙調整,帕席歐轉頭望著菲特萊爾,看對方低頭筆記的樣子……比起當勇者,這個原先喜歡種花刺繡的孩子更像個學者。

「菲爾。」

「嗯?」

「你為什麼想當勇者?你還想繼續當勇者嗎?」

欸?

這個問題好像有談過又好像沒談過,他還記得自己對那些故事的嚮往雀躍,也記得自己跟帕斯說過起程的原因,但那些都不是『為什麼想當勇者』的理由。

事到如今被這麼問,才發現他不只可以理直氣壯地放棄,這一切似乎都很莫名其妙。

「嗯,我想當勇者。」

「為什麼?」

「我以為帕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答案。」我喜歡你所以想努力變強之類的話當然不能說,更別提說出口所需要捨棄的羞恥心多到來不及拋。「但……目前……」

「目前?」

目前想跟著你四處冒險──菲特萊爾再次消音想說的話,因為帕斯一定會用殺氣告訴他『老子是在洽公』。

「目前先救人,解決矮人的困擾。」

「然後呢?」

菲特萊爾終於忍不住奇怪地看著帕席歐,責問時步步緊逼很正常,今天這樣實在很少見,而發現菲特萊爾的目光後,帕席歐嘆口氣。

「最開始救人那時候,你在恐懼什麼?克里斯的表情告訴我,你陷入那樣的狀況不是第一次。」仔細盯著菲特萊爾的表情,帕席歐放軟聲音。「我不在的時候,你遇見什麼?」

「沒有,一切都很普通。」

「我不相信。不過,」帕席歐轉身離去。「你的確沒有告訴我的必要。」

菲特萊爾努力壓抑不受控制的顫抖,臉上浮現倔強的神色。



* * * * * * * *

離開水之深藍後,隊伍氣氛微妙地下降了一點五度。

很少很少,就是讓你覺得好像有但又不能確定到底有沒有,彷彿穿上一件不知道哪裡不太對的衣服,讓人這不對那不對地渾身扭動,偏偏又說不出這件衣服哪裡不對。

但反正總之就是不對,有點問題,史托克在隊伍中最大的縫隙裡小心蠕動,連撿個礦石都要小心探勘帕席歐的表情。

嘖……搞不好魔王都沒這傢伙難伺候。

隊伍大廚不會知道,他忿慲的抱怨,中肯得連現任魔王都會邊哭邊笑邊握住他的手說『謝謝你懂我』──就另一種意義上來說,不知道的幸福可以讓他不至於太早對生命絕望。

而讓人覺得氣氛難以忍受的另一個原因,是突破那層奇妙的阻礙之後,整個深藍礦區清靜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沒有怪、也沒有採集者。

這種安靜不會讓人想到空城,而會覺得這是死城。

偏偏,在這完全沒有打鬥痕跡的地方,帕席歐卻跟沒事一樣前進得更快!

「欸、呃、啊……帕席歐……我覺得………」

「怎麼?終於決定為了造福世界而自裁?」

「呸呸呸呸呸!!」史托克一整個覺得自己倒楣──明明其他人一定也想知道,但為什麼他先開口的時候待遇特別差!?「這樣一直往前走不要緊?」

「要緊,如果沒有你,我打算走得更快。」

「我我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帕席歐!我是說──」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我怕真有什麼萬一我逃不掉。」

「放心,你就算發揮一百二十分的小心,真有什麼問題你一樣逃不掉。」

「──這麼危險!?」

「你的換肉率最高。」而且腦袋最笨,划算

「「「噗!」」」

「不准笑──!!」一直快速移動還要吶喊,向來比較容易喘的史托克果然開始喘。「所以你能不能說明一下我們到底為什麼這樣一直往前衝啊!?」

「不能。」

「啥──!?」

「……史托克,你問能不能,帕席歐絕對只會回答你不能。」克里斯好心提醒。

「那麻煩──」

「太麻煩了。」帕席歐飛快接上,無賴得一本正經。

史托克氣得快吐血,巴爾德八風吹不動的表情也終於開始忍不住出現扭曲。因為史托克,整個氣氛瞬間明快,菲特萊爾看在眼裡,心底默默嘆口氣,很高興又有點說不清的遺憾。

只是看著帕席歐,不知道為什麼還是什麼都不想說。

轉頭勸了史托克兩句,轉回前方時菲特萊爾發現巴爾德跟克里斯都在望著他,朝為他擔心的兩人笑一笑,事情似乎也就這麼過去。

他們飛快的通過力之深藍、炎之深藍、風之深藍等等的區域,完全不採礦也沒怪可殺的情況,衝到最底層的終末之藍說實話只花了一天半,他們早已深入當初看到大地精消失的區域,才發現帕席歐仍不改變步調向前,而基於之前的對話,最後的結果就是誰也沒多問地踏入終末之藍,然後在入口的地方紮營休息。

畢竟衝地圖衝這麼快已經是超常的膽識發揮,靠的是帕席歐強大的肝膽以及地底的奇妙變化,但衝到這裡還繼續衝,沒有敵人也會累死。

篝火點起,烤肉預備,隊伍裡有了史托克,湯品也是提升一個等級,在辛苦一天後,美食下肚,比復活還讓人感動。

在大家都這麼覺得的時候,唯有菲特萊爾發現帕席歐又不見了。

隊伍就這樣區區幾個人,誰在誰不在應該都很明顯,偏偏大家似乎都沒發現,只能說帕席歐這種人間蒸發的動作太過專業,明明是個這麼囂張高調的人也能溜得這麼透明……

因為鬧彆扭已經一整天沒說上一句話,菲特萊爾反省自己孩子氣的部分之餘,覺得帕席歐的反應如果也是在鬧彆扭未免也太可愛了,但這念頭偷偷想就好,畢竟就算真的是鬧彆扭,那也是師出有名,跟他這個不想再被鄙視的微弱自尊完全不同。

默默捲了烤肉跟餅外加一杯湯,假裝跟其他人一樣就是找個地方躺躺坐坐接著繼續往外摸,身為隊長的菲特萊爾靠著勇者勳章之間的感應,在距離營地一段路之外的石柱旁看到帕席歐。

而對方顯然早就聽到他的腳步聲,菲特萊爾一停,那雙眼便淡淡地看過來。

「看你一直沒回來……我拿食物給你。」

帕席歐點點頭。

「我……那個……對不起。」

「你沒有說對不起的必要。」

「那……謝謝。」

「為什麼說謝謝?」

「被關心了所以說謝謝。」

菲特萊爾沒想到帕席歐卻愣了愣。

「……我說錯什麼?」

「原來那樣算關心……」

「難道不是?」

「我不知道。」帕席歐答得不快不慢理直氣壯,他是真的不知道。

被點出來的此刻,困惑茫然的比例比任何一種情緒都多,看得菲特萊爾嘴角差點翹起來,還好有忍住。

「總之,謝謝。然後……那個……不是不告訴你,只是……」

「嗯?」

「那只是個莫名其妙的惡夢,」菲特萊爾頓了頓,還是無法掩去那種從深處透出的恐懼,表情卻非常困惑。「很沒道理的內容,但……好像是連續的。」

「內容是連續的?」

「啊?嗯。」越是努力回憶內容,菲特萊爾的臉就越蒼白而惶惑,身體似乎也再次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就像那種碎散的孤本,很零碎,但還是整理得出順序,所以……」

「你覺得內容是有關連而且是連續的?」

「……嗯。」

「不想說?」

「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樣的答案帕席歐似乎能接受,菲特萊爾看對方終於接過食物,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湯,然後把他趕回去。

「我、我要幫忙。」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

「不知道!!」

「喔,膽子大了不少嘛,不知道也喊得這麼帶勁。」

「……因為仔細反省之後,我覺得我先鍛鍊膽量最實用。」

「很實際,加油。」

被加油之後反而有點尷尬,但終究帕席歐沒有再趕他走,菲特萊爾也就死皮賴臉的繼續蹲著看帕席歐吃完又站起來不知道忙什麼,片刻之後才飄了一句話過來。

「我現在正在忙。」

「嗯?嗯!我不會打擾你!」

「所以你說的話我不見得會聽得那麼仔細。」

……咦?欸?

菲特萊爾愣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帕席歐再次開口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自在。

「隨便說點什麼,總之,我不會聽得太認真。」

這下菲特萊爾好像就懂了。

帕席歐還是想讓他說出來,只是難得的換了個方法,讓自己說的時候比較沒負擔。

「呃,唔,這樣啊。」菲特萊爾看帕席歐或蹲或站地不知道在布置什麼,只覺得對方好像……不太自在?「說起來是有點久的事情耶,大概是在森林的時候吧,有時候醒來會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剛開始只是一個讓人有點介意,連內容都完全不記得的夢,出現的次數也很少,完全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關連。

「做惡夢是從遇見座狼之後才開始的,」菲特萊爾看帕席歐很明顯地頓了頓,但什麼都沒問。「嗯……總之,從我醒來之後,每隔幾天就會做個惡夢。」

畫面在大多時候是清晰的,而比畫面更加清晰的是恐懼、憎惡、憧憬羨慕,還有強烈得令人陌生的貪婪慾望。那感覺就像自己變成兩個人,一部分的自己正在叫囂著完全不熟悉的情緒,另一部分的自己卻異常淡漠地看著那些混亂的東西,然後,看著看著,夢清晰了起來,好像聽得到聲音,也覺得是聽得懂的語言,卻完全無法理解內容。

「所以你完全不記得內容?」全都是很模糊的用詞,讓帕席歐還是忍不住回頭問兩句。

「也不是,我記得有精靈、有安叔公、還有一些不太認識的人……只是……」

「只是?」

「……我聽見哭聲,那地方感覺……很冷,然後……我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殺。」

「殺我的人,是艾勒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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