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深深嘆一口氣,讓布朗尼不得不轉頭看著他,而查爾斯也皺眉仰頭盯著布朗尼。

『──她到底還記不記得我是一隻貓啊?』查爾斯極有禮貌的聲音裡有不敢置信的困擾。『Man’s Talk!?一隻成年的長毛公貓和一個成年的人類男性進行Man’s Talk,我們到底要談些什麼?!』

「雪莉只是太過關心了。」

查爾斯相當無奈的垂下頭,整身的毛像垮了一樣的再嘆一口氣,便很迅速的振作起來。

『好吧,既然雪莉交代了,那我們來談談吧。』

查爾斯的態度讓布朗尼大吃一驚。

「你不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但我們還是可以談談,』查爾斯很認真,為了方便交談他移動位置到布朗尼身上。『談談愛與恐懼,談談速度慢或速度快,談談看法。』

布朗尼望著查爾斯。

「談談愛與恐懼?」

『美好又可恨的一體兩面,喜悅與煩惱的由來,』查爾斯點點頭,邊說邊洗臉。『我想這點我們已經達成共識,很顯然你正體驗著這些活著的樂趣,恭喜你。』

用手指把查爾斯剛形成的毛結解開,布朗尼挑挑嘴角。
「速度快或速度慢?」

『如果是這個,那我們得先討論看法,』查爾斯連忙把自己梳理整齊,換個能認真談論的姿勢。『許許多多的、很多很多的看法。』

「像是哪些?」

『像是……布朗尼,你願不願意和戈培爾一生相伴,不論陰晴雨雪、貧病疾苦,即使他白髮蒼蒼、滿臉皺紋、與美麗毫無關係,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依然願意與他共渡一生、永不分離嗎?──布朗尼,你先不要回答我。』

布朗尼忍下脫口而出的我願意,轉而拋出問題。
「為什麼問這個?這不是結婚時神父或牧師問的嗎?」

查爾斯搖搖頭。
『布朗尼,雖然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意義,但這個有。因為當你們換了種關係,過去你覺得能忍受接受妥協的一切答案可能都會變成不。相處──人跟人、人跟貓、貓跟貓或者是其他,就是不斷的問著如果、交換看法。』

「我不會改變。」

『布朗尼,你這樣說是沒用的,你一定會改變,事實是你正在改變,沒有人能毫不改變的走完一生,但也的確有能不被改變的部分──意志、目標,就像從河流上游滾到下游而成的圓潤卵石,通過考驗、始終存在、樸素簡單卻可愛美麗,但那是放在心裡的最深處。』

「所以我說:我不會改變。」布朗尼很認真,很慢也很安靜的說道。

『但是戈培爾不相信,因為年輕是如此令人畏懼的理由。』

「就因為我年輕?」布朗尼不敢相信這也是原因!「我們、我們在一起這麼久!!」

『當然不只是那個,像那些你們不曾交流過的看法──你有好好跟戈培爾談談這方面?或者說,』查爾斯用毛撢般的尾巴輕拍布朗尼,要他也冷靜點。『當心意沒變,可是方法變了的時候,你總能體諒對方的錯誤嘗試而不埋怨對方不夠理解?人不可能總是挑選到最好的那個答案,人比貓還常幹蠢事。』

布朗尼沈默了。
一瞬間他以為他可以、絕對沒問題,事實是,他從來沒想過。

他曾經想過他對戈培爾的愛情有沒有意義,但他沒想過戈培爾接受自己的愛情的意義。

『孩子、布朗尼,想想、想想,』有風吹過,查爾斯柔軟的長毛輕輕晃動。『戈培爾並不只是”因為不把你當個男人”而無法把你當作戀愛對象,而是他如果要愛上你,他必須要不把你當成養子、把你當成情人、然後用對待情人的方法來對待你──他得同時做到這三件事。』

「我們一直不是很像養父與養子。」

『唔……好吧,』查爾斯眨眨眼睛,黑色長毛讓布朗尼有種剛剛眼睛不見了的感覺。『但還是很難,真的,布朗尼,想想赫曼、我的主人、獨居好多年的老裁縫,假若你的愛始終不移,那有一天你會變得像赫曼──伴侶過世,但你無法忘懷也無法接受他人,你活在自己的世界品嚐回憶的幸福與現實的苦澀。如果你不怕,那戈培爾恐懼你年輕的理由中,一定有這一個。』

「可是我不在乎!」

『只要他真的對你有愛,他就無法不在乎。』

無法不在乎有一天你會變得跟赫曼一樣、無法不在乎自己先一步變老而你卻變心。

無法不在乎你為了他而放棄更多更好的選擇與廣大世界。

於是布朗尼想起戈培爾的行為總是同留在那樣的距離,不是不害羞、不是沒有心動,不論如何搖擺拉鋸,戈培爾總是讓自己停在某個地方。

當他一直在煩惱該怎麼辦的時候,他忘記去問為什麼。

「所以,我應該去思考為什麼。」

突然一陣風、葉子嘩啦啦地落繽紛飛落,查爾斯的眼睛比楓葉還要金黃明亮,倒映襯著藍天的布朗尼。

『所以你還是想愛他一輩子,也想讓他這麼愛上你囉?』

「嗯。」

『這世界這麼大、那麼多你沒見過的人和地方,你確定你真的不會後悔厭煩?布朗尼,你才十九歲。』

「查爾斯,」

『是?』

「就算我能,當我走遍整個世界的時候,我也錯過了一切。」

查爾斯笑了,笑得他沒注意到滿身長毛都勾滿了葉子,然後繼續笑著讓布朗尼替他把葉子挑乾淨。

『布朗尼,你真是個令人愉快的好孩子。』

「……我不想當小孩。」還想更成熟些,讓戈培爾能更信任他。「你今天話好多呢,查爾斯。」

『我也這麼覺得。』查爾斯瞬間喪氣。『沈默是金,我想……我大概透支了明年的蟹肉罐頭。』

遠遠的,戈培爾從廚房往外眺望一片溫馨和樂的布朗尼與黑貓,偶爾的飄進窗的聲音像在聊天,布朗尼沒有發現戈培爾在看他。

然後,戈培爾退回陰影裡、退回店裡,不想讓布朗尼發現他。


* * * * * * * *


如果讓他想著別人而不想自己,那布朗尼就沒機會思考到底會不會怕、進度夠不夠……查爾斯是這樣認為,牠也的確解放了布朗尼的行動力。

如果不想當個總是接受答案的孩子,那就以追求者的身份去問為什麼。

為什麼你總是想逃跑呢?

為什麼你只想要獲得僥倖的快樂?

明明知道我們其實不那麼像養父子、明明經常向我任性撒嬌,為什麼不能多從我身上挖掘一些希望、更靠近那條線一些?

布朗尼在桌邊自言自語、釐清思緒,而鋼筆已經很習慣記錄布朗尼說過的話加以存檔,他們都知道這麼做很有用──因為很多時候正確答案跑得比飛機還快,沒有紀錄一切都不復記憶。

為什麼……

布朗尼停下自言自語,其實他更應該做的是衝去戈培爾前面問他為什麼,但他依然打算遵守約定,給彼此一年時間。

『布朗尼先生,』

「什麼事?還有,可不可以別再叫我先生?」

『不行,』兩個月來布朗尼常這樣請求,鋼筆的回答也從未改變。『我必須維持我的原則和風格。』

「好吧,期待下次問的時候你會改變心意。」

鋼筆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哼哼兩聲。

『回到我想問的問題,我最近看了一些情報……所以我想釐清一些事情。』

「是?」

鋼筆在紙上畫了幾個圈,似乎想問又無法徹底做出決定。

『嗯……罷,先不問,』鋼筆爺爺在圈圈下寫了一個”第二項”。『要不要聽聽戈培爾以前的事?』

「像哪些?」布朗尼有些意興闌珊。雖然他不否認雪莉的計畫與動員力外加經驗老到的鋼筆爺,的確做出不少好東西──像是戈培爾的移動路線模組圖之類的東西。

『您不感興趣?』鋼筆上金色的花紋似乎動了動,現在布朗尼分得出來了:那是眉毛。

「我很想知道,」布朗尼把頭靠在桌上,又改變主意讓臉側過貼著平面。「但我想聽他自己說。」

『總是使用古典路線是不行的,先生。』鋼筆勸說。『就像投手不能只會投直球,知道一點對您有益無害。』

「所以?」布朗尼勉強拿出點感興趣的樣子。

『十九歲到二十一歲的戈培爾的事,您知道嗎?』

「不知道。」但知道這家店是在戈培爾二十二歲左右開的。

『十四歲到十九歲的事情,您知道嗎?』

布朗尼皺眉、感到一種違和的物事縈繞在腦海,是什麼?

「……不知道。」

『需要提示嗎?先生?』鋼筆當然能發現布朗尼的變化,但能自己想更好。

布朗尼努力思考、沒有作聲,到底是哪裡讓人覺得奇怪……鋼筆只是問問題…?

『看來您發現了,』鋼筆在紙上寫下剛才的問題,只是把順序上下顛倒一下。『只看時間的話,您們兩位發生重大事件的年齡簡直一模一樣啊!』

「……我才十九歲。」

『過了秋天,您就是二十歲了。』

是的,十四歲到十九歲的過去,以及正在渡過的十九歲到二十一歲,把生命劃上刻度,有些東西出乎意外的重疊在一起。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布朗尼沒發現他正散發著一種近似憤怒或生氣的情緒,他只知道他現在很想弄清楚發生什麼事。

『很遺憾,』鋼筆的眉毛彎成抱歉的弧度,搖搖頭。『您現在的情緒不適合知道。』

「我很好。」布朗尼用手指戳戳鋼筆,乍失平衡的老鋼筆搖搖晃晃的驚叫。

『──您這種行為就是徵兆!』鋼筆喊著”沒禮貌!”,一邊搖晃搖晃地離布朗尼遠一點。『平常的您絕不會這樣對待長輩!』

「告訴我。」失去耐性的布朗尼屈指用力一彈、鋼筆用以著力的筆尖瞬間飛起,始作俑者充滿威脅地抬起食指,輕易地把跌倒桌面的鋼筆壓住。

『……我真不敢相信您居然這麼做。』鋼筆有些傻眼、花了點時間擺脫震驚。『您不是說要等他親口告訴您?』

「他不會告訴我全部。」

『那就等到他把全部告訴您。』

「那我大概得等上一輩子……」布朗尼頹喪地把頭埋進紙堆裡,彷彿看到戈培爾閃躲他的問題、越逃越遠。

『讓他用一輩子的時間告訴您,有什麼不好呢?』鋼筆放柔聲線,訴說一份很溫柔的期許。『一輩子都有話聊,多好。』

布朗尼只把眼睛抬起一點、看見半個鋼筆,狀似沈思也很像在鬧脾氣的孩子,鋼筆唉唉唉了幾聲,翻了幾滾讓自己能被布朗尼完整看見。

『……您就這麼想知道?』

「……我也得花一輩子把自己的事告訴他,對不對?」

『當然,』鋼筆說道:『你不能忍受的,就別期待他能。』

布朗尼又沈默了一陣子,才抬起頭、把鋼筆扶起來站好,替它揉揉腰。

『癢癢癢癢癢……好、好了,好了。』

「告訴我……你覺得能告訴我的。」

『我喜歡您現在的問題。』

「是嗎……」布朗尼覺得有點想哭、有點累,不敢想如果最後戈培爾要求自己離開,他會哭成什麼樣子。「……到底要多堅強才足夠愛一個人?」

『當您還想溫柔地提供愛意的時候,您就能找到您要的堅強。』

當被人如此關心的時候,也能找到繼續下去的堅強。布朗尼這麼覺得,微笑重新回到臉上。

「我準備好了。」

『那請記得,』鋼筆慎重地仰頭:『文字和語言都不等於真實──至少不全是。』


* * * * * * * *


鋼筆給布朗尼的資料只是張小小的便條紙,一排是年齡,一排是對應年齡發生的事,這就是文字記錄最殘酷的地方──那麼多的事、那麼多的情感,被壓縮成時間、地名、關係、生老病死、分離重聚,把3D世界變成點和線,毫不猶豫又理所當然的極度失真。

十四歲,母親過世,因此開始與父親及其同居人(男)同住。

十五歲,父親與同居人分手,父子關係和睦。

十六歲,獲得成年禮的手工西裝。父親工作升遷,不常回家。

十七歲,開始替疲憊回家的父親準備宵夜與咖啡;夏末,意外得到來自於父親的親吻與感謝。

十八歲,父親的工作量似乎大增、極少回家,接吻的情況似乎仍在持續,如同戈培爾等待咖啡與宵夜受到誇獎。

十九歲,父親過世,死於心臟病。

二十歲,放棄升學。長居家中、鮮少出門,以遺產度日。

二十一歲,開始改裝與父親生前同住的房子,二樓仍為居住空間,一樓改為店面。

二十二歲的事布朗尼已經知道一些:戈培爾在春天養了雪莉、咖啡館開張,然後二十三歲做了實驗、領養自己。

這些文字有無限的想像空間,同時也貧乏的缺少很多重要資訊,但這些是問題的項目與線索,提示他哪裡可以挖掘出他不認識的戈培爾。

該怎麼問?

便條紙上有快樂的回憶與痛苦的回憶,戈培爾的父親應該是他選擇開咖啡館的原因,但到底是怎樣的父子關係,讓戈培爾在父親過世後的兩年決定將房子改成咖啡館?

布朗尼想著五年來戈培爾每天掛在臉上的笑容、近乎少根筋的開朗、在選擇上心存僥倖而獲得快樂的模樣,突然覺得難以想像戈培爾放棄升學、悶在家都不出門的樣子。

一個能提供親吻的父親……布朗尼突然瞭解那晚戈培爾會被引誘不只是因為自己、不只是因為他跟戈培爾的關係很模糊,而是對戈培爾來說,這一切從來沒有清楚過。

怎樣的父子關係?怎樣的關係可以讓戈培爾在夜裡等門,等待鮮少回家的人給他一個親吻、微笑、以及擁抱,然後在失去的時候把自己關起來。

戈培爾笑著說自己的接吻經驗時,就像這件事從來不存在他的腦海裡。

戈培爾愛他的父親嗎?他的父親也愛他嗎?極少回家、越來越少回家的父親以及等待的人……沒有比等待更寂寞的希望,也沒有任何燈光比等待更誘人、更溫柔、卻更淒涼。

布朗尼擦著杯子,努力思考所有戈培爾跟他說過的小時候,發現他無法分辨那些事情的時間,所有的事情都是小時候、以前,戈培爾從不在聊天時為任何事件標上明確時間──除非這件事是這幾個月、這幾個禮拜、這幾天。

「布朗尼……」戈培爾嘆息地從布朗尼手上拿走被擦拭很久的杯子,直接換上下一個。「在想什麼?」

話到嘴邊,還是覺得不適合……現在在店裡。
「在想我的拉花還是不夠漂亮。」

戈培爾愣了下。
「你在想這個啊……」

「嗯?不然呢?」雖然覺得不會被戈培爾猜中,但還是很忐忑。

「我以為你在計畫生日該怎麼辦……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

不知何時,布朗尼養成不過一般紀元曆的生日,而是使用聖經曆法計算出的生日。

秋分之後的第七天,布朗尼的生日。

戈培爾喜歡過節、喜歡過生日也喜歡替別人過生日,喜歡舉辦各式各樣的怪日子。五年來,戈培爾從來比布朗尼更早注意到他的生日,今年也一樣,當布朗尼煩惱得幾乎忘記的時候,戈培爾記得一個其實從來沒有明確生日的孩子,他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對喔,秋天到了。」布朗尼勾起嘴角,心想這種連自己生日都不記得的怠惰,還真是種容易完成的幸福任性。

「不是秋天到了,」戈培爾訂正,布朗尼越來越常默默看著他、等他說些什麼的模樣,讓他非常難以冷靜。「是你的生日要到了,就是後天。」

……咦?

布朗尼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麼嚴重地喪失現實時間……不對,他記得明天要報告、後天下午要小組討論,下禮拜四是十七號,校際聯展的海報資料要弄出來……

布朗尼邊驚訝邊尋找日曆對照失去的時間,腦中藉由事件所複習的時間全都沒錯,但依然與他的生日無關。戈培爾看布朗尼盲目尋找而忍不住拿出口袋的行事曆塞到布朗尼手上,果然被圈起的後天寫上布朗尼的生日。

「好快……」總覺得還在煩惱,一年居然轉眼就過。

「很快吧?」戈培爾挑挑眉。「當你覺得自己長大,你就會以更快的速度覺得自己變老。年紀越大會覺得時間過得越快,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是孩子的權力……布朗尼,」

「嗯?」

「想要什麼禮物?」

「禮物……嗎?」

「人一生中能覺得做什麼都手到擒來隨心所欲、連做蠢事也感覺良好的時間很短暫,你現在正是時候,布朗尼,有所求才能有所為,任性的要求禮物啊!」

任性?
「我可以任性到什麼程度?」

布朗尼的問題讓戈培爾有一瞬間的失神。
「任性……任性就是不依照任何標準,布朗尼。」布朗尼的問題令戈培爾露出懷念的笑容。「任性被人接受會覺得幸福,對方會覺得你可愛;如果不被接受你會失望生氣,而對方會覺得你討厭……任性就是這樣。」

「如果我任性得讓你頭痛,你還會覺得我可愛?」

「唔…剛開始覺得頭痛是正常反應,」戈培爾難以想像布朗尼任性到自己頭痛的樣子。「最後還是會覺得你很可愛。」

即使真的被允許,布朗尼也無法安心做到這種程度。

布朗尼歪頭想了想。
「雖然是秋天、有點冷,但是……」

「但是?」

「生日禮物,去樓頂說故事、喝加點柑橘酒咖啡、看星星,這樣就好了。」

「說故事?」

「你小時候的事、跟家人之間回憶的故事……因為我沒有父母,」布朗尼努力不讓意圖太明顯。「而你很少說……所以想聽聽。」

「……看星星?」

「我知道你最喜歡冬天的天狼星,秋天的星空你總說太過單調,」布朗尼越說越小聲,專心把杯面的咖啡色拖曳成捲曲蕨葉。「…呃…唔…好了,那個,但是,你不是又挺喜歡飛馬座在天空邊緣一片燦爛的樣子?」

「是挺喜歡……」

「似乎好久沒有陪你看星星,所以,生日在樓頂上過,可以嗎?」

這哪裡算任性……
「布朗尼,這是你生日。」不會任性的布朗尼又讓戈培爾的情緒浮動起來。「你可以更直接的說我要怎樣的生日,不容妥協、近乎命令的要求,這才是任性。」

「但你是陪我過生日的人。」突然要任性到這種程度,有點難。「得要你同意才行。」

「……好吧,我懂了。」戈培爾搖頭,「缺乏天分也只好慢慢來。」

店老闆飛快的把咖啡送出去再回到櫃臺,看布朗尼正在泡愛爾蘭咖啡,在上面裝飾鮮奶油與咖啡豆。

「……所以?」布朗尼抬頭才發現戈培爾在身邊,只來得及說兩個字,杯子和戈培爾又一起離開,沒過多久又帶著空杯空盤回到櫃臺。

「可以,」這種接話方式其實很詭異,但因為中間除了點單沒有其他溝通,布朗尼也接的心領神會。「我說你可以任性的。」

「可以嗎?」布朗尼驚喜的臉瞬間發光。「如果那天我多問一點呢?假如我越聽越好奇?」

「可以,可以。」布朗尼開心的模樣逗笑戈培爾──實在很像受到誇獎的小狗。「你可以問問題,我會回答──你這樣還比較像個孩子呢,布朗尼。」

「……後天我就是二十歲了。」

「終於完全成人了啊……」戈培爾突然有種捨不得的心情與遺憾。「後天一過,你就再也不需要監護人了,布朗尼。你可以自由的去任何地方,不會再有人問負責你的人在哪裡。」

「我需要你,戈培爾。」

「你已經長大了,布朗尼,」布朗尼凝重的表情只讓戈培爾覺得想笑,為什麼好笑卻完全不瞭解。「如果沒錢我也不會丟著你不管的,我怎麼捨得呢?」

望著戈培爾灰藍色的眼睛,布朗尼想起鋼筆的話──戈培爾不相信你。
「為什麼不相信我需要你?」

「我沒有不相信,布朗尼,」戈培爾送出今天最後的單,回到內檯開始收東西。「你只是現在還不習慣,以後你就會明白,其實你已經不需要我了,這只是留戀。」

深吸一口氣,布朗尼差點想把遊戲的答案脫口而出──雖然他覺得戈培爾大概忘記了,但依然保持沈默,因為他不想生氣也不想說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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