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我看到……就只是……剛好看到……那些殺了對方再自殺的人,睡一覺起來……第二天又復活了。」

「復活?」

克里斯跟帕席歐都露出驚訝的表情,蒂娜點點頭,輕聲強調『真的是復活』。

「真的,隊伍裡還有比較大膽的人偷偷摸了村民,他們並不是不死生物,而是真的復活。」

「怎麼可能?」帕席歐露出思索的表情,勇者的復活系統是當年他跟幾個比較瘋狂的聖魔導、賢者──最高等級的煉金術士──共同創造出來的產物,但說穿了那不是真正的復活,只能說鑽了法則的漏洞──在人剛死去,靈魂既不完全屬於死,也不屬於生的渾沌時刻,以煉金術道具進行拘留與固化,再以魔法進行精神關連的重建、時間的再續、與生命力的賦予。即使如此,被復活者仍然需要付出龐大的代價填補欺騙法則的縫隙。

代價包括總是被說很可笑的愛與勇氣,以及被復活者身上的某一項法則或天賦──或者說,被復活者某一種類型的『命運』會永久的消失。

很像靈魂破損,但又不同,也不像菲特萊爾身上天賦被剝奪的詛咒。人常說某某某沒有做什麼的命,或者形容某人就是有做某件事的運氣,所謂『某一種類型的命運』指的就是這樣的東西,每復活一次,命運中所具有的可能性就會永久性的減少一個選項。

人如果不努力就什麼都沒有,但如果缺乏神的眷顧,即使再怎麼努力也是一無所有。而復活後被剝奪的命運,就像從神的視野中消失,不論多麼想去做、不論多麼努力,不是總是碰不到做的機會,就是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有結果。

每個人在復活後不會知道自己少了什麼,因為誰也不知道被永久剝奪的『命運』是哪一種,甚至連復活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無法發現『破損』的究竟是哪個部分,也因為缺少的部分對大多數人來說不會影響生活,復活系統也才會為大眾所接受。

但只要曾經復活一次,高階上級的各種能力就永遠與被復活者絕緣──劍士也好、法師也好、煉金術士、甚至是音樂家都好,在完成系統後的二十年間,帕席歐跟大賢者哈特維格觀察那些人的變化,確定真的在能力上永無晉階的可能後,將這一項也寫進復活須知的合約中。

雖然不知道明確的原因,但稍微一想就覺得也很合理,所謂的晉階不只是能力上的突破,突破的同時也獲得法則的認同,並且因為能力的增強而獲得更長的壽命。對這些偷偷復活的『詐騙者』而言,欺瞞法則、分割命運再次重生的他們要獲得法則的認同,就像強盜殺人通緝犯跑進總督府說他想當騎士團團長一樣,就存活的本能而言會極力避免。

而即使『總督』特赦了犯人的罪過,也不會想讓這種人成為自己的使者。

所以,正因為復活是一件如此麻煩的事,聽到蒂娜說區區村民自殺居然能在他們睡覺的時候復活,帕席歐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第二的閃過的念頭則是──這不合理。

「沒有任何儀式?沒有支付任何代價?」

「代價……我想大概是我跟我的同伴。」少女憤怒又掩飾恐懼地咬住下唇。「剛開始好像只是……只是皮膚有些乾燥,後來開始沒有理由的虛弱,等覺得先離開這裡比較好時,村民跟半獸人開始攻擊我們,逃跑的路上又碰到牛頭怪的追殺……」

「妳的同伴呢?」

「逃進森林以前犧牲了兩個,」菲特萊爾看少女眼裡又蓄滿淚水,連忙遞出手帕,然後被少女很有幹勁地一把抓過再用力地沾乾眼角。「剩下的兩個同伴在碰到牛頭怪的時候被衝散了。說真的,同時被牛頭怪跟半獸人追殺……我只希望他們也也有我的好運。」

「所以這附近還有牛頭怪?」因為美少女很養眼所以都沒仔細聽內容的史托克,聽到關鍵字瞬間清醒過來。

少女點點頭、又搖搖頭,片刻之後才說,自己也不知道那些牛頭怪跑到哪裡去了,她一路被追殺,實在沒力氣注意這些。

菲特萊爾不懂復活的事情,但就算想問帕席歐,現在似乎也不適合。於是他拿出地圖,湊到少女身邊將那幾個村鎮的地點記下,順便也標記了她跟同伴走散的地方。

「那麼,雅柏頓小姐,妳現在準備去哪裡呢?西邊的城市有點遠,往東的話有新手村,往南的話,順著大道前進就可以到哈西姆。如果擔心安全問題,我們剛好也差不多要回城交付任務,結伴而行的話就算又碰到半獸人也不需要擔心。」

克里斯邊說邊在少女的碗中注入熱的香草茶,柔和香氣讓少女冷靜下來的神色更加放鬆。蒂娜低頭喝了兩口,才下定決心地抬頭看著所有人。

「我跟他們雖然不是感情很好的伙伴,但再怎麼說也曾經是能放心把性命交給他們的關係。我不會去報仇,但我想弄清楚這件事作為祭拜他們的花束。所以如果你們對這件事有興趣──我想加入你們。」

因為身上有精靈母樹製作的護身符,如果只有自己一人的話,克里斯的確會『有興趣』去那個地方探查一番,但現在……

蒂娜驚訝地發現大部分的人都望向其中的金髮少年,而金髮少年則為難又一臉懇求地望著那個半路出現的吟遊詩人。

「看我做什麼?」

「呃……帕席歐,我可以去調查這件事嗎?」

「你打算一輩子做什麼事都問我可不可以?」帕席歐實在很想把杯子裡的茶倒到菲特萊爾頭上。「我不在的時候,你難道就不用作任何決定?」

「唔……可是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我想你反對的話那應該──」

「──那就說服我。」帕席歐斬釘截鐵地打斷菲特萊爾,能夠廣納意見又聽得進去是好事,但現在這樣根本就是沒主見。「沒有人能保證推測的正確性,所以才有討論和交流。現在你是勇者,你要做的事情不是順從別人的決定,而是說服別人相信你所相信的事物。」

「可是我不確定──」

「那就討論,我不是你唯一的同伴,」帕席歐指著其他人,語氣中有著顯而易見的諷刺。「當你看向我的時候,你把他們的信任當成什麼?」

菲特萊爾愣了愣,怔怔地望向三個月來一起冒險的同伴,雙頰因為羞愧而瞬間通紅,想道歉又不知到說什麼比較好,在蒂娜以為他會哭出來的時候,菲特萊爾認認真真地低頭,說不會再犯了。

「我……我一直很不像個隊長,但這不是我忘記職責的理由。」帕席歐提醒他還有『同伴』,那麼即使不是隊長他也對同伴有責任。至少帕席歐的意思是『我不會幫你確保他們的安全』。「抱歉,雅柏頓小姐,讓我們討論一下。」

少女點點頭,在訝異金髮少年居然是隊長的同時,對於他跟俊美的吟遊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感到好奇。畢竟少年實在不像普通的『地攤貨勇者』,而那個教訓人很嚴厲熟練的吟遊詩人,莫名其妙的氣勢和高姿態也不像沒沒無名之輩。

啊,真要說起來那個精靈好像也在什麼資料上看過……

當菲特萊爾一行低聲討論去不去以及去之後又該有什麼計畫時,少女終於比較有餘欲地開始打量這群人,因為想不起究竟是在哪看過那個草原精靈的資料,於是轉頭嘗試跟吟遊詩人攀談看看。

「你的藝名是什麼?啊,我是指你在酒館或廣場表演時用的名字,不是你跟伙伴間使用的名字。」

帕席歐從十分鐘前掏出的樂譜裡抬頭,淡淡地看了少女一眼,然後笑了。

「妳是人類,雖然精靈的氣息很濃厚,但妳甚至不是半精靈,人類的血脈還比較濃厚。」

「那又如何?我又沒說我是半精靈,而且我也沒有尖尖的耳朵,是那個精靈自己誤會的。」

「不要濫用別人的良善與溫柔,小姑娘。」

「我才不想被拐騙他人良善溫柔的吟遊詩人說教,你的藝名到底是什麼?」

「憑什麼妳問了我就要回答?」帕席歐重新低頭,提筆把剛才想到的旋律寫在譜上,最近沒出什麼新曲子,就算吟遊詩人只是個偽裝用的職業,喜歡音樂的心倒是真的。「我才不想被一個平胸女質問藝名。」

咦!?

姑且不管這種反擊層次太低很不像帕席歐的作風,聽到這句話的八隻眼睛不由自主地全盯著蒂娜的胸部,但怎麼看也有──

「再怎麼說也有34D吧?」史托克拿出他狩獵食材的眼力,認真估算那兩球的份量。

「34是對的,」帕席歐停頓了一下順順譜,才再次說下去。「D是墊的,最多A+吧。」

「我有B!!」

「噢,沒有胸又沒有腦女人真是太可悲了,胸大無腦至少還有胸啊。」

蒂娜氣得發抖,史托克被拱上前負責安慰,菲特萊爾則小小聲地問出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帕斯,你怎麼看出來的啊?」

「填充物都歪了你們沒看出來?」

「……我想一般人都看不出來的,帕斯。所以要怎麼分辨?」

菲特萊爾好奇地蹲在身邊仰頭看著他,帕席歐看著身邊的少年,在驚覺居然分別這麼久、連夏季都已經結束的同時,把樂譜捲起來用力從頭敲下去。

「唉唷!」為什麼打我?!

「還有時間問那麼多?決定好了就快點解決早點休息。」

「啊,對!」

菲特萊爾這才回頭跟蒂娜解釋他們剛才的想法與決定,雖然暫時不會前往那個領地一探究竟,但最遲明年春天的時候一定會去一趟。

「你們居然因為冬天而放棄?」蒂娜覺得不可思議,菲特萊爾抓抓臉頰不知該如何說明,在克里斯開口之前,帕席歐開口了,反正他習慣當壞人。

「這裡是大陸的北方,冬天的嚴酷與南邊截然不同。啊,反正妳很蠢死了也沒關係──所以聽懂了嗎?」

「什麼啊!!我才沒那麼弱!!」

「就是妳那麼弱,那些人才會死;就是妳那麼弱,現在才需要求助於我們。妳要去死是妳的事,但他們對彼此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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