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那也就是那樣，不然還能怎麼辦？分手嗎？」

「嗯～你好不容易才有個像樣的伴，連家庭結構都規劃好，態度認真勤勉好學，完全感覺不出來他去年還只是個直，這種雙真是蒙塵的寶貝呀。」

「你就不能正經久一點？」

「正經也不能改變你的問題，」梁柏安嘴上輕佻，表情倒是一直都很正經。「你家那邊呢？與其被人鬧上門才知道，不如你自己告訴他們，情感上面子上都比較舒服。」

「我……我正在想這個問題。」

「有想就好。」最好是記得去做。「話說，他這樣等於逼你出櫃，你不生氣？」

「我能生氣嗎？我沒道理生氣，他沒有拚命閃躲努力隱藏，而是生氣的說我們出櫃然後逃跑吧──很令人敬佩的傻瓜吧？」

「那是無法生氣的理由，不是接受的理由。」啊啊，算了，不管了。「也罷，去旁邊找你家閃光，喝的稍後端過去。」

「好。」

朋友的關心彌足珍貴，李光博向來珍惜，於是難得的在對方臉頰親一下，弄得梁柏安又驚嚇又感動要高興，一整個很想用力給邢維啵一個當謝禮。

「……所以你們到底談了什麼？」

「嗯……像是我對你的佔有欲好像不太夠之類的。」雖然不是梁柏安說的，但的確有人這麼對他說過。

「嗯？」佔有欲？獨佔欲？邢維歪頭想想，真要說的話就是小光平常大多很從容。不過小光這樣是擔心我介意？「我覺得不會。」

「真的？」

「嗯，因為你咬我都咬得很用力啊！」

「……閉嘴。」掩面。

早知道就不挑這個話題當藉口，我哪個不挑選這個……

「小光？」

「閉嘴。」

「你害羞完叫我一聲──」

「……你說吧。」

「兩個小孩的話，你想要你的那位小朋友是男生還是女生？當哥哥姊姊還是弟弟妹妹？」

「哎？兩個？」

「當然，一人一個。」

──你當在分包子饅頭一人一個！！
「我沒關係，先不要計畫我的。」

「為什麼？」歪頭。「就算有你弟，如果你有孩子家人也比較沒話說吧？」

「先不講道理，邢維，」李光博舉手投降。「我沒有準備這筆錢，以我目前的存款完全不知道夠不夠。」

「我有存你的份啊，」咦？我沒說？「而且現在有爺爺的補助，資金很充足。」

其實很想說就算孩子是三年後才出現，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了當父親的準備，一次兩個……太夭壽。

「原因二──我們都沒有自己帶過小孩，一次兩個不是我們能負擔的，小孩不是寵物──你也不要想著反正不是你要的，丟給你爸媽就好！」

「我……」

「不要跟我說你沒有這個想法，你喜歡小孩不假，但我這幾天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奇怪，後來我才想通，你從頭到尾只說這是藉口。」

「……其實，」邢維苦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又有孩子，他們也不可能讓我養，一定死活都會把孩子要走，畢竟對他們來說，同性戀就是種會傳染的病。」

「你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而他們帶走孩子之後就沒有時間精力去管其他事，反倒會因為視邢維為『失敗品』而將更多的精神放在孫子身上。

「……對。」

「你想過這樣對孩子有多殘忍嗎？他的生命不是只有到你父母斷氣，當他不再是藉口的時候你要怎麼面對他？你敢保證他不會變得更你父母一樣？」

「如果堅持留下，他們會一直來煩你……這樣也沒關係？」

「我是同性戀但我沒有殺人放火！如果太過份控告他們騷擾我還做得到，重點是這樣你沒問題嗎？」

「我？也對呢，那是我父母。」邢維抓抓頭，笑得無奈。「應該可以吧，我不能棄養他們，但真到那時候我還可以支持你。」

「……邢維，先別想那些告來告去的事情或者藉口什麼的，你應該先想想那些當爸爸的同事是什麼表情，想像你可以帶著孩子上山下海，或者想像那孩子為了你去跟所謂的爺爺奶奶吵架，總之，先想這個『人』就好，想想他長什麼樣，以後會做什麼。」

「……這不就是笨爸爸？」

「至少要這樣才對得起那個被賤賣的生命。」看邢維還是愣愣的，李光博忍不住嘆息。「笨爸爸也是很帥氣很可愛的，至少我覺得你願意認真的話會是個好父親。」

「我不覺得……我覺得我越認真就越當不好。」

「怎麼會？」

「腦中充滿了不想這麼做的事，卻沒有浮現想做的事，有點擔心自己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剛才覺得邢維很像他父母的那種討厭感覺，隨著這句有些黯然的話而消失。李光博用微妙的表情看著邢維，突然覺得安心了。

「其實已經有點笨爸爸的樣子了嘛……」

「啥？」

「笨爸爸，不要再逃了，養小孩很累的。既然你找大雷小雅打聽過就知道，我弟跟我差很多歲，帶小孩的基本功我可以教你，其他規劃交給你……啊，你有救生員的資格嘛，放心，你很快就會天天用到了。」

「為什麼說得好像我的種就比較皮……而且如果這是我兒子那不也是你兒子，你也要負責一些吧？」

「有啊，我想好了，例如你做菜的時候幫你揉麵團一邊學習一邊增加創造力，」

那能吃嗎？

「或者我整理盆栽的時候當跑腿鍛鍊體力耐力觀察力，」

照與其說鍛鍊不如說消耗吧──邢維突然想起小時候被爺爺使喚的狀態，他家也有好多好多的花盆……

「故事書什麼的可以從同事那邊接手淘汰品，家裡的玻璃桌和有銳角的家具到時候大概得全部處理掉。」

「……你也是笨爸爸。」

「我沒說我不是啊。」李光博笑了，這樣真的很像兩個笨爸爸在討論連八字都沒有的未來。「而且體育項目交給你安全放心又省錢，有六塊雞的爸爸是很讓人羨慕的偶像喔。」

「我現在只剩四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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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選擇簡單的方法而選擇不知道是否划算的道路，讓邢維放下代理孕母的資料轉去看育兒資料，想著既然猶豫那就邊看邊猶豫，等李光博發現的時候，邢維已經打開表格整理起不同年齡階段的育兒資料，分頁檔一字排開，看起來很專業。

趁邢維專心的時候偷偷把水放在對方手邊，過一兩個小時就會有人端著空杯面帶尷尬地出來倒水，問問他好不好關心一下他在做什麼後又很羞恥地窩回電腦前，如此這般又過一陣子，李光博發現兒童安全材質目錄表壓在代理孕母的手冊下。

「嘻嘻嘻……」逃得這麼專業不是很可愛嗎？

把東西偷偷橋回原樣，比起這些可愛卻還沒有成真的麻煩……

「喂，小雅。」

「哈囉～光哥。午安哪，什麼事哩？」

「幫我找間餐廳，約阿友出來好不好？我想跟他談一談。」

「──嗄？！不懂！有什麼好談的──啊，是因為要邢哥那邊的問題吧？你打算跟二伯他們說嗎？別傻了！！那傢伙絕～～對不會幫你！」

「我沒有這種幻想，」哎，簡直像眼鏡蛇跟狐獴的關係，你們兩個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如果我走了，家裡就得拜託他。」

「拜託他什麼？連學費都是你付的，根本不能幹嘛！」

「這個嘛，心靈的支持？某些意義上來說，他是剩下的兒子。」

「他一定超怨恨你把麻煩招回家。」

「這個嘛，被討厭久了反而淡定得不痛不癢。」李光博笑兩聲──這是謊言。「好吧，幫我約，我想我最近有進步，不至於被那小子刺傷。」

「光哥，你那個不是進步，」嘖，原來我也有被閃的一天。「是反正受傷就找邢哥安慰，所以自我感覺變良好了啦！」

「照徐大根的說法，活著就是要自我感覺良好。」

「那根白蘿蔔感覺太好了啦！」大根的格言只能聽一半。「哎，唔，哼，約就約，光哥你一定要穿得豔光四射笑容滿面的去吃飯喔！！氣死他！」

「豔光四射就不用了，小雅，光哥我從良很久了。」

「噗，好好好，那我幫你約的代價就是下次穿得超˙豔光四射的給邢哥看～～★ 快快快，快答應我，我想看邢哥的表情！！然後光哥你就可以風情萬種的推倒看傻的──」

「──小雅。」拜託，別一副老鴇樣。

「不答應就不幫你喔光哥，我要替邢哥爭取福利──先說，到時候我會帶可魯大根宅神來確保你絕對超豔光四射。」

「與其看起來像孔雀牛郎，你不覺得讓人期待包裝下面的東西比較好嗎？」

「所以光哥你答應囉？」

「不答應行嗎？」大不了就穿得很俗豔而已，橫豎小雅也不會讓自己穿女裝，這點李光博還有自信。「我約阿友根本就約不出來。」

「嗯哼，所以光哥要哪天？你是大忙人，以你的時間為主。」反正阿友是大學生，時間好橋的很。

李光博念了好幾個時間，小雅勾完行事曆就想嘆氣──光哥這麼高的配合度，再約不到實在沒天理。

「那我去約，光哥，別擔心啦，現在很好約，九月是開學月，閒的很。」

「那就拜託你了。」

李光博說得誠懇，明知小雅跟弟弟不對盤，約不出來的機率非常高，但他也沒辦法。他沒有其他的人選適合委託，只能像賭博般地賭一下小雅的能力與可能性。

公司合併的事情已經不是風聲，上司也已經明確的跟他說最快明年一月調職的指令就會下來，而調職前會有一段忙碌期……錯過這段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就沒機會再跟那小子約時間談一談。

至少跟父母坦承之前得跟那小子談談，畢竟到時候父母需要的應該是陪伴或安慰，而不是聽某人爆發怨氣。

這件事李光博瞞著邢維，卻又抱持被發現就被發現的微妙心態，等到了那天邢維都沒發現的時候，李光博忍不住彆扭的拿頭去撞邢維關上的那扇門，試圖讓自己別那麼白癡清醒一點。

……等回來再嘲笑邢維太笨都沒發現……

這麼想著心情好多了，帶著調理包一類適合大學生囤積的糧食當伴手禮開車出門，上個半天班再趕去赴約，雖然他完全沒有遲到，但他弟弟的臉色依舊不好，負責牽制的小雅則鬆口氣地露出笑容，只是因為旁邊有個超低氣壓，她也活潑不起來。

「……我還需要留著嗎？」李光博一坐下，小雅立刻靠上去偷偷問。

「沒關係，妳先走吧，」李光博拍拍對方，要小雅安心。「下次再請客，看妳要電影晚餐包包哪一個。」

「我才沒那麼現實，」小雅哼一聲後在堂哥臉上親一個。「那我先走啦。」

說完再見一轉頭，就看見他點完餐的老弟一如往常的漠視他，服務生則遞出菜單詢問使否需要介紹或者稍後點餐，李光博草草點了個套餐，等待中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小雅用了什麼方法讓他老弟繼續坐在這裡沒有甩頭走人。

覺得驚訝又有點好笑，和自己的弟弟吃飯居然需要仰賴別人。

「有什麼話就快點說，」李友博低頭吃飯。「暫時不會有人過來。」

「我要出國工作三年。」

「剛剛聽說了。」

「我男友的家人……」

「也聽說了。」端碗喝湯的臉抬起一些。「所以？惹麻煩之後終於改邪歸正？」

「李友博，同性戀不是犯罪也不是病。」

「李光博，少拿出哥哥的嘴臉，你全身上下都很噁心。」

「那麼我們就事論事，不要拿別人的說法看法關點來回答我──你為什麼那麼討厭？」一旦開始這種話題就食慾全無，李光博拿起飲料盯著弟弟的臉。「你能不能接受同性跟你能不能跟同志當朋友是兩回事，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這還用問嗎？好好的正路不走，我就不懂你幹嘛這麼堅持自甘墮落跑去當同性戀。要不是你大我很多歲不常回家，萬一你被發現是同性戀，我在學校絕對會淪為笑柄和被欺負的對象──真是謝謝你讓我的國高中生活如此黯淡。」

「……原來這才是你不說的理由？」

「當然，你不要臉我還要過生活。怎麼，原來沒想到啊，果然想當一個變態要先沒心沒肺，受教了。」

「李友博，變態或許任何人哪天想到都可以去兼職一下，但同性戀不是。」真是討厭的話題。「這不是我決定『想當一個同性戀』就可以做到的事，就像你即使下定決心『不當一個異性戀』也辦不到一樣──這不是病、不是精神異常、不是選擇，我就是這樣。而且──就像你不會看到每個有興趣的女人就會想性侵或性騷擾，放心，我也很挑，我不會因為你有那一根就忘記你是我弟。」

眼前的人很明顯地怔了怔，但低著頭看不見表情，因為一時間找不到話講只好攪拌果汁中的冰塊。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同性戀？你說你是天生的，但家裡除了你之外大家都正常！！」

「不知道。還有，我不認為我這樣不正常，請你尊重我，別用異常形容我們。而且因為這是無從選擇的事，所以也沒有什麼後悔的問題……雖然你態度丕變的確讓我難過一陣子。」

「……你約我出來到底要說什麼？」

「這次出國前我會跟爸媽說清楚，過年的時候因為剛到職所以不會回來……爸媽就拜託你了，別顧著對他們發脾氣，麻煩你視情況地安慰他們。」

沒有對自己弟弟低頭的必要，李光博只是平靜的說。

「如果三年之中或者往後發生什麼事，能做的我還是會去做，但應該會更少回家，所以你不用擔心閒言閒語的問題。」

「就這樣？」草草吃完的李友博抬頭，確認之後立刻提著背包站起來，從口袋掏出零鈔扔桌上。「那是我爸媽。我走了。」

「……慢走。」沒有『也』。說半天還是老樣子這點不意外，但毫無進步變化這點還是有些失望……罷了，也就是這樣。

把隨意放置在桌邊的錢拿到面錢放好，強迫自己慢慢把食物吃完。

「你說你是天生的，但小雅說那個人以前有女人。」

李光博怔了怔，他沒傻到聽不出來弟弟的聲音，很想回頭卻不敢回頭。

「……有的人，天生就是兩邊都可以，他只是在遇見我之前沒有自覺。」

「是嗎？」

「是啊。」

接著又安靜下來，李光博無法確定身後的人離開沒有，只是靠著機械單調的動作把那些被擾動的期待一一壓下，繼續緩慢的進食而沒有回頭看看那從來都是甩頭就走的身影。

「肯為你又吵架又花錢……」

沒走？！

嚇一跳的李光博忍不住放下碗筷轉頭，但弟弟的背影已經飛快的消失在裝潢之後，為了安全而挑選的角落只讓李光博來得及看到一眼，即使看到的只有背影某人也開心得不得了。

唉，太沒用了，並沒有被接納而只是有點鬆動就高興成這樣，回家瞞得過邢維嗎？

「呵呵呵呵……」

李光博忍不住又傻笑了一陣子，才拿起電話拜託邢維今晚千萬別加班，然後傳簡訊給小雅報告萬事太平，沒想到訊息剛發送，小雅立刻就打電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