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有男友了。」

這麼說果然立刻黑一層,他老弟的臉色簡直想衝上來抓住他領子搖晃毆打之類的,李光博覺得自己大概被這小子虐待慣了,竟然還有閒情思考『真難得他居然沒立刻說噁心』這樣的事,也頗意外對方臉上的厭惡沒以前明顯。

……長大了呢,至少比去年更不會把心情寫在臉上,而且說完好幾秒這傢伙也沒轉身走人,只是漸漸露出忍耐的情緒,最後滿身煞氣的轉身下樓,李光博啥也沒說的慢慢走,想問的話一句都不敢說。

年夜飯很熱鬧,長輩晚輩的分類已然不足,除了最年長的幾個其他都是打散的隨意坐,那些叫他堂叔的全都跟在母親身邊一個挨一個的列管,「不好好吃飯就沒有紅包」的威脅居然還有用──說實話李光博還以為這年頭的小孩大多看不起紅包錢,卻是忘了肉小不要緊,數量一多自然就有實用性。

何況看別人手上有,自己卻沒有,對小孩子來說這可是心靈創傷。

年夜飯吃得有快有慢,惦記著電動賭博放鞭炮的小孩吃飽就衝下桌,十八拉四色牌撲克牌一字排開,一群一群的聚賭,也有賭上未來的紅包與技巧在電視前捉對廝殺的,至於其他湊熱鬧的還可以賭外圍,一句「下好離手!」喊得振奮人心賭意堅強,九十七歲的老祖母在椅子上帶著助聽器也分不清楚這許多聲音,但光是這熱鬧就讓蒼老的臉笑出一朵花。

等抖著手把紅包準準放進一個個孫子曾孫手裡,即使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也沒說什麼話,接過紅包的時候卻還是感受到幾分莊重。

最長的長輩發完紅包,其他紅包當然也跑不了,李光博指著電動說「我提供了公產」,飛快的發完紅包就閃一邊看手機簡訊,朋友或同事的賀年簡訊各式各樣別出心裁,就算他偷懶地用東家的內容轉給西家的朋友,也得注意把作弊得痕跡消除。

想著回完這批簡訊就打給邢維,邢維的來電顯示和震動卻讓他幾乎嚇一跳,弄得經過他身邊的堂弟好奇地想湊過來,被他用腳推開。

「喂。」

小鬼們實在趕不走,李光博只能逃回房間。問題是家裡人多,連他老弟的房間都有人聚在一起打電動,好不容易回房間關上門,邢維在冬天裡聽起來格外醇厚的聲音,規規矩矩地說了一溜的新年賀詞。

「你這版本的簡訊我有收到,別念了。」

「那──」

「別跟我對版本。」自己是躲回房間才這麼安靜,邢維那邊聽起來除了鞭炮聲,人的聲音都頗遠。「你在哪講電話?」

「我?」邢維不禁左右張望,因為聽出李光博語氣中的好奇,一時真不知道怎麼說比較好。「欸……在老家附近的空地,負責放牧小鬼玩鞭炮。你咧?剛剛聽起來好熱鬧,現在好安靜。」

「躲回房間,當然安靜。」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多兄弟姊妹。」

「我媽生不了那麼多。」李光博的語氣盡顯哭笑不得的心情,就算他沒怎麼提家裡的事,過年本來就是幾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全都歸到他家名下?

「唔,也是。」

……我好想揍你。

「所以不遷怒了吧?」

「……你晚點再打來。」李光博想也不想的掛了電話,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就為了這點小事鬧脾氣似乎太任性。等邢維十分鐘後再打來,李光博這次想也不想的先說:「新年快樂。」

邢維一聽就笑了──他還以為今年沒機會聽到這句話。

既然被放過就不會再白癡一次,笑完安靜下來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即使是這樣的安靜也覺得很好,聽聲音就知道彼此的除夕都過得還不錯,於是這樣呼吸著靜默,彷彿又回到這個人待在身邊的夜晚。

這樣不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換成李光博發出笑聲。

「真是,我們這樣好蠢,掛電話吧,」雖然除夕還沒結束,但李光博覺得他已經好久沒過個這麼開心的除夕了。「明天我打給你。」

「好。」邢維喜孜孜的掛電話,一抬頭就看到堂哥朝他走來,注意一下時間就吆喝小鬼們回家,心想大概是要發紅包,果然堂哥邢嶽喊著發紅包所有的小孩都衝回去,邢維邊趕人邊點人頭,看到堂哥的表情,特意落後幾步。

「你什麼時候回台北?」

「我訂初四晚上的高鐵,」堂哥的表情有點嚴肅,邢維卻想不出來有什麼事。「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長孫!」邢嶽一巴掌蓋在邢維頭上用力壓。「兩年前那件事後來怎麼樣了?」

「兩……喔,沒怎麼樣,我不清楚我爸媽他們還有沒有在做什麼,」邢維聳聳肩。「錢的話……還完了。」

「真的假的?」

「爸媽幫忙還一半,剩下的我解決了。嶽哥,所以是什麼事?」

「爺爺的身體不好你知道吧?」看邢維點頭,邢嶽又接著說。「醫生說他看起來好好的很健康,但什麼時候睡著就去了也不奇怪,所以……」

「我去試試換不換得到初五晚上的票,」雖然知道大概沒辦法,但堂哥的意思他明白,多陪一天是一天。「走吧,我們也去領紅包。」

老人每年不論兒孫年紀大小都會封個紅包,內容物偶爾會別出心裁的出現錢以外的東西,邢維還記得他收過清龍銀、收過玉錢,一公分的白銀小元寶也拿過一小袋。規規矩矩的跪在老人面前說吉祥話、接過紅包袋,打開之後耳邊聽著別人的驚呼,邢維卻是倒抽一口氣,看向爺爺,老人一整個呵呵輕笑異常得意。

「……金葉子……」

小說裡看過是一回事,貨真價實拿在手上的驚訝是另外一回事,而且這年頭金價瘋狂上漲,這薄薄的金葉子就算不含工本也很值錢。

「我這輩子還沒親手發過金葉子,送出去就不打算收回來。」

爺爺說得認真,於是誰也不好忤逆老人的意思,邢維看著爺爺的表情知道老人很愉快,甚至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樂,於是也開開心心的湊上去,趁大人都把注意立即中在別人手上的金葉子時,偷偷說悄悄話。

「爺爺,您策劃多久啊?」

「哼哼,大半輩子,」爺爺也偷偷回話,拍拍邢維的手要他攤開,顫顫緩緩卻揪準時機地從懷裡又抓出一把東西要他藏好。「黃金好存,工匠難找,天曉得價格怎麼會漲得這麼貴,讓我不敢輕易找人做。」

邢維只瞄一眼手中的東西就立刻飛快收好,雖然沒看清楚是什麼,但看來也是黃金。

「所以總共用了多少黃金?」

「俗氣!就沒別的感想?」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喔……認得出來郁李?不錯,不錯,還記得。還有呢?」

「還要背啊……」

「廢話。」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唔,不是僥倖。」

「爺爺……」

「只是確認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老人虛弱的笑兩聲,顯然即使是開心也消耗不少體力。「其他的不用背出來,心裡明白就好。」接著揮揮手。「去,去,去睡去玩都隨意,今天過年,別管我。」

「爺爺,其他人你不考?」

老人定定的看著邢維好半天,才摸摸他的頭笑了。

「明白的人,不考也會知道,不明白的人,背得再多也學不會。采采芣苢,窮人採野菜有什麼好開心的?看電視新聞,莫如兄弟這種事情也不能盡信,但精神不能丟,不能安貧也要開朗豁達,不是聰明人也要耐得住各種寂寞。懂了,那些葉子可以用一輩子;不懂,那些黃金也能救急。」

老人說完看孫子一臉擔心,隨手敲一記,再次趕人。

「哪天你帶人回來,只要你帶了,見面我也给他金葉子。」


● ○ ● ○ ● ○ ● ○ ● ○ ●


過年可以很閒可以很忙,但總是還有時間撥電話給對方,可能說點什麼,也可能就這樣享受片刻安靜,邢維這次回家都很舒坦,沒什麼難以為回答的問題,主要就是鞍前馬後的照顧爺爺,安分開心的被使喚,甚至偷偷扛了WII去爺爺的小房間,握著老人的手玩了一下,獲得老人滿意的點頭再點頭。

『這個好玩。』

老人看孫子的眼神有幾分促狹,邢維也沒指望他爺爺五官不靈敏了就不會發現他每天偷偷打電話,卻還是沒勇氣跟老人說他的對像是男人,幾次坐在老人身邊,四周盡是祥和的寧靜,話到了嘴邊又忐忑嚥下,邢維終於真正懂了李光博眼神中的包容是怎麼回事。

「……什麼時候回去?」

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有種滴水穿石的味道。邢維陪爺爺下棋再怎麼動腦也就是個沙包,與其總想著自己被痛宰而糾結得不得了,他倒是還挺享受這種單純的動作和寧靜。

「爺爺,我今晚走,搭高鐵。」

「自己注意時間。」

「好。」因為東西前晚收好,所以可以多待一下,邢維捻著棋子慢慢放下,猶豫之後還是問了。「爺爺,如果我沒小孩,你會不會死不瞑目啊?」

「是不會,過繼一個也一樣。」老人放下棋子搓搓下巴。「但我會很好奇……子不語怪力亂神,難說。」

又慢慢的放了一會兒棋子,邢維規規矩矩的說我走了,老人揮揮手,頭也不抬,只是飄來「知道自己做什麼就好。」的叮囑,邢維腳步頓了頓,回頭又鞠個躬,才快步跑去拿行李,讓堂哥送去車站,下車到台北的時候想說自己坐捷運回家就好,李光博的電話卻又很精準的響起。

「到台北了嗎?」

「剛下車,你時間抓得真準。」

「我車停在東二門,快過來吧。」

「欸!?」邢維原本要往下走的腳步瞬間頓住,開始轉身往上衝!「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

「不來接你,就少看你一點啊。」開工沒多久他也要出差,因為也算實話所以說得不算太害羞。「快點過來,這裡不能停太久。」

「我快到了。」

邢維一步三階地衝上一樓,站在原地東張西望判斷一下現在位置,又立刻往某個方向奔跑,在驚擾不少返鄉歸來的路人後,總算看到李光博的車,加緊腳步衝上去開門上車繫安全帶,等邢維坐在副駕駛座小小喘氣,疑惑地用眼神問情人為什麼不開車,李光博才回過神來開車走人。

過年期間通電話的時候,兩人都有意識的講些自己家裡的事情,真正過年的趣聞反倒說得不多,都想著碰面再慢慢分享。上車的時候本來都有聊天的意願,邢維轉念一想卻嘿嘿嘿的說回家再慢慢聊。

「為什麼?」

「因為光聽不好玩,所以,嘿嘿,總之回家你就知道了。」

「這麼神秘?」

「唔,最少都會驚一下。」

嗯哼,到底是多好玩能讓人驚一下?

滿心疑惑又有點被邢維給挑起興趣,索性不再開口。等下車提著行李上樓,邢維熟門熟路踏進他家的身影,居然也能帶出幾分幸福安心,李光博忍不住笑自己太容易滿足。

轉身泡兩杯熱茶再端回客廳,邢維已經拿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放在茶几上,李光博放下茶杯,只覺得那個上了漆的紫黑木盒點點閃爍的光像灑了一片星,拿到近處看,卻分不出那些反射光芒的小顆粒究竟是什麼,十足的低調華麗。

「就是給我看這個盒子?」

「當然不是,」邢維把盒子拖回自己面前。「手伸出來。」

李光博身出手,看見幾顆黃澄澄的東西在掌心滾動,那重量讓他微微一愣。

「……黃金?」捻起一顆在眼前端詳,小巧的松果做得非常精美。「你訂做的?」

「不是,是我爺爺,」看情人也愣住邢維一整個很開心,嘻嘻嘿嘿地打開木盒,小心捧出一包用宣紙包住的東西放在茶几上,打開。「嘿嘿,今年的紅包。」

「……你……」李光博甚至有點不敢直接碰,只敢就著邢維墊在葉片下的紙,把金燦閃亮的葉子拿近看,又怔怔地望著邢維把那一疊金葉子全部攤開,最後實在忍不住說:「……難怪你會被騙五百萬。」

「欸!?怎麼這麼說!?」

「就算是我,財不露白比較好。」李光博苦笑地搖頭──滿桌子的真金,而且還打造成這種精細漂亮的樣子,就算沒讓人心起歹念,也會以為你是哪來的少爺……不論哪個都不好。「看樣子是不用擔心你的負債問題了……做得真漂亮。」

「我爺爺說,只要我帶人回去,他也給金葉子。要不要清明節那時候跟我回家?」

「那是指『女』朋友吧,」李光博笑出聲,搖頭。「如果是『朋友』,沒道理拿長輩這麼貴重的禮物。既然是你爺爺的心意,明天銀行一開你就開個保險箱存放起來……邢、唔……」

沒想到會被扯過去用力親吻,李光博有些手忙腳亂的放下東西後立刻被緊緊抱住,有些嚇一跳又覺得有點好笑,乾脆抬手回擁,張口讓對方吻得更深,幾次溫存綿密的回應雖然讓邢維的情緒逐漸冷靜,籠罩自己的熾熱溫度卻彷彿還在上升,令李光博覺得自己的臉也被熨燙得過熱。

「……邢維……」感覺邢維的手探進衣裡,貼著腰側撫摸到脅下,明明沒那個意思卻摸成這樣……李光博吸了口氣避開邢維的吻,按住對方的手,邢維高興得彷彿只要能黏著他什麼都好。「我剛才說了什麼讓你高興成這樣?」

「你整個人都讓我很高興啊。」

嗯……答非所問,現在大概問什麼都沒辦法回答。
「先把手拿出來,然後把東西收起來。」

「喔,喔,等等,」手正要抽出來又想到什麼似的貼回去,邢維順勢把人壓倒在沙發上,遊移滑動的手摸得很壞心。「你還沒告訴我相親的結果。」

「還能有什麼結果?」李光博紅著臉哭笑不得,卻擔心邢維誤會而不敢掙扎。「我不是跟你報備過?就、啊、你真要問就不要揉!!」

「就是想逼問細節才慢慢揉啊。」難得有機會可以欺負人,邢維一手慢條斯理地揉捏乳尖,一手貼著小腹向下探去,只稍稍解開李光博的褲頭方便動作,握住男人都有的要害捋動揉搓。

看對方臉越來越紅氣息越來越亂,偏偏還真有點擔心他介意的模樣,整顆心被塞得比剛才更滿,脹得都快爆炸了。

「說嘛,小光,對方看起來怎麼樣?」

「就……清秀、客氣、嗯……個、個性大概……還不錯……」有點想生氣,又實在氣不起來,努力靠呼吸壓抑逐漸上升的躁動。「我爸媽很喜歡、啊、唔嗯……邢維、你……」

「我怎樣?」剛才刻意用力搓揉抓握,情人已然濕潤的雙眼有些憤怒,邢維忍不住湊上去,結果被毫不客氣的咬一口!「唔……幹嘛咬我?」

「不是真的吃醋就別這樣玩我!她又不是男的!」

「……男的你就會考慮?」

「從兩年前開始我喜歡的就是你!」誰那麼閒每個都去考慮!

「唔……唔嗯嗯嗯嗯……」

「……你這是什麼反應?」

「就……很幸福的飽受衝擊,」邢維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比較好,總之他現在爽得七葷八素。「所以我不知道應該要有什麼反應。」

因為邢維手停下了,所以終於可以喘口氣好好說話,李光博心想說完一定要拖著這傢伙回房間好好補償自己,現下依然努力維持清醒。

「總之,我跟她有去看電影……放心,旁邊還有小雅,我有說做朋友就好,就是那種不會聯絡的再聯絡,完畢。老爺,滿意了嗎?」

「其實……我一直很放心。」

「哦?」所以你果然是玩我?李光博眉毛一挑。

「就是……呃……我心虛,」邢維稍稍放鬆壓制,既然打算直接說出口,那理所當然也要做好被懲罰──例如一巴掌──的覺悟,雖然李光博應該不會巴他……「去年公司的人找我去聯誼或相親,大部分是推掉了,但有些推不掉的我沒告訴你。」

「然後?」

「然後下面太監了,沒有然後。」

「你就因為這樣而欺負我?」

「欸呃……」可是我有懸崖勒馬的住手。

「說謊的感覺如何?」李光博在邢維額頭彈一下,微笑凝視邢維表情的變化,名為安心的感覺越來越踏實。

「本以為說多了就不在意,但次數一多,我開始懂你當初說的意思。」邢維把頭抵著李光博,抽出手,放鬆身體,簡單的擁抱。「這次回老家,陪我爺爺下棋散步……最為難的,我覺得……大概是想說的念頭。」

「……嗯。」鼻尖蹭著鼻尖,李光博想想,抬手扶著邢維腦後,略略仰頭親親額頭,把那張臉按進懷裡。「我家的奶奶九十七歲呢。」

「欸!?我爺爺居然輸了!他才九十六。」

「九十六歲不能用『才』吧?」而且還能下棋,已經夠妖怪的了。「邢維,比起你的父母,你更相信你爺爺?」

早就知道邢維是獨子,但既然喜歡上了,不論是哪種壓力或問題都只能想辦法,只是多少有點意外邢維會想找爺爺說……理論上越年長的應該越不容易接受才對。

「嗯,小時候不是都會被問想當個怎樣的人?我的願望大概就是能成為爺爺那樣的人,一直覺得所謂的大人就該像爺爺那樣。」

「但你沒說。」

「萬一是種很強大的可能性啊。」邢維抓開李光博的手衝著對方嘿嘿笑,然後貼上去用力「啵!」一口。「我過年沒有被抓去相親!沒有賭博!酒只喝了一杯!紅包好像拿了最大份──報告完畢!」

邢維邊說邊幫李光博扣好褲子,坐起來把桌上的金葉子收好,捧著盒子回頭看李光博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寫著「請從輕發落」。

坦白從寬?坦白當然還是從嚴啊!

李光博噗嗤一笑,捏捏邢維的臉,惡狠狠的語氣透著一絲少見的下流。

「老爺,你明天就給我扶著腰去開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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