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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邢維把下巴枕在枕頭上。「曾經想過我該不會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吧?」

「你以為我跟誰交往?」臉貼著臉,很多時候其實並不需要看到表情。「我對你有很客氣嗎?」

「與其說很客氣,」邢維抓過小光的手放到嘴邊親,雖然自己送上門,但還是有點……大概是害羞。「好吧,也不算太客氣。」

「那你在急什麼?」

「嗯?」邢維疑惑地側過頭,因為貼的很近,其實還是什麼都看不清,只看得見模糊的影子。「有嗎?」

「在我看來有。」

「有的話也是因為……唔……你對我的期望太低,或者說你人真的太好。」

「你居然有辦法在這種時候說我是個好人。」

到現在也沒開動的你當然是個好人。
「小光,那個捲款潛逃的女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永遠,你卻好像只是希望哪天我跟女人結婚的時候能夠好聚好散。」

「……這樣不好嗎?」

「有點受傷耶。」邢維把頭轉回去,又拉著手開始親。「好擔心哪天你受不了就會提分手,或者某天開始淡下來然後分手──好吧,你怕我跑掉,我現在也很怕你跑掉。」

「你怕什麼?我才應該怕兩下吧?」

「不不不不,誰怕都不對。」

「……有道理。」李光博閉上眼睛,親親對方的臉頰,沒有說抱歉,只是在心裡說謝謝。

「既然你也這麼覺得,那就讓我們勇往直前吧!」GO!

「不,欠著,」李光博笑著滑下來,側身躺在邢維旁邊。「讓你永遠記得有件事欠著我,或許放高利貸只收利息也不錯?」

李光博在笑,邢維卻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該覺得幸福還是該沮喪。

「你這什麼表情?」

「……眼巴巴送上門求歡被拒,」人蔘啊。「覺得自己過去的人生實在太失敗……」

「我沒有拒絕你啊,」乖~你很棒很誘人的。「這幾天都可以慢慢玩。」

平常的好人壞心起來就會格外惡劣,但各種意義上來說李光博都是個好老師。有時並非激烈的性愛也能讓人身體發軟,邢維這才深刻瞭解爽度的真實性以及技術上的差異,新年的第一個新希望就這樣發揮在很有愛的地方。

只是跨年之後邢維出差的地點實在比李光博以為的遠。

「──美東!?」

一直以為邢維不過就是去新竹台中高雄之類的地方出差,或者去趟大陸也有可能,看情人拿出幾乎沒穿過的厚羽絨外套以及手套圍巾,意識到問題所在的李光博終於問邢維是去哪裡出差,結果竟然出乎意外的遙遠而寒冷。

「還好啦,別露出這種表情,我又不怕冷,也不是第一次去,而且時差夠久,」邢維嘿嘿笑。「剛好我上班的時候你都下班吃飽回家休息,打電話正好。」

「那我打給你的時候,就是你下班回家休息而我要上班的時候。」

「是啊,多好,睡覺睡的好,上班有幹勁。」

「那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小光……我不會冷死的啦……」有外套有毛衣還有暖氣,真的不行就在當地買衣服,就說我不怕冷……

「我是說你的肝。」

「它很健康,」捲捲捲塞塞塞,行李箱的剩餘空間邢維還要幫人帶東西回臺灣。「我會好好照顧它,啊,對了──」邢維伸手捏捏李光博的腰,看對方跳蝦一般地縮起來跳開。「再吃胖點。」

「我已經有胖了。」認識你的時候我六十八公斤,現在都七十了。

「你不是每次都很生氣為什麼我比較有肌肉?」邢維把李光博拉回來,抓住袖子往上推,把手臂排在一起比較。「肌肉可是很重的。」

「我會照顧自己。」會好好吃飯睡覺,像平常一樣的認真工作或者打混一小下。

「有沒有要我幫忙買什麼回來?」

「因為快過年,」不知道今年回老家會怎麼樣,禮物還是要準備。「還有空間就幫我帶點健康食品或一兩罐維X立,沒有就算了。」

「瞭解。」

交往之後第一次分開這麼久,再怎麼樣也不會像小鬼時期那樣心神不寧,也不至於發呆不安睡不著,甚至身邊少了這樣一個人也不會特別的不習慣。

只是很清楚的知道身邊少了一個人,就像音樂缺少某個音,搖滾樂缺少鼓聲,這種無法彌補的缺失讓你覺得少了一份精彩。

話筒或耳機中的聲音點綴夜晚和陰雨綿綿的白天,說寂寞是弱者或吃飽太閒的傢伙才有的情緒可能沒錯,越逼近年關,忙碌程度越瘋狂,他連寂寞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努力抵達補給時間。然而熱鬧新聞與增多的社會案件火災消息塞滿各個頻道,弄得李光博回家根本不想開電視,而是把借來的The Metal Opera放進播放器,金屬歌劇痛快淋漓的前奏把這些轟出室內,唱出全新的劇情。

他就快回來了。

邢維回來放下行李的那一天,李光博覺得那些厭煩的、混亂的、雜訊一般的忙碌都在這一刻塵埃落定,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如果真的看到那些新聞他依然無法視而不見,但就只是這個人回來,他便可以如同放下什麼地平靜釋然。

「歡迎回來。」

在他露出笑容的那刻就被邢維緊緊抱住,結果歡迎回來變成耳邊私語,正高興的抱著,邢維卻垮下肩膀重重嘆息。

「明天又要說再見了……」

「過年也可以通電話。」邢維臉上已經有短短的鬍渣,漫長旅途的證明,李光博邊蹭邊癢得發笑。「好好洗個澡休息吧,明天你還要開車回家不是嗎?」

「我早早訂了高鐵票,」行李被拿走外套被接過,邢維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推到浴室門口才抱住門框,終於說出重點。「所以你要不要今晚吃飽一點,明天睡到自然醒再開車回去?」

「你覺得可能嗎?」李光博乾脆把東西丟門口,用身體把邢維擠進去,關門。「我還打算六點出門,這樣路上應該會好一點。」

「……」那我起床的時候不就只剩我一個了?「……我好可憐喔……」

「那我不陪你洗了。」

「慢慢慢──」

大狗徹底巴住飼主,賴皮的拉扯,洗澡的過程與激烈性無須贅述,美中不足就是增加李光博早起的痛苦指數,以致於他去接小雅一起回老家的時候在車上打好幾個大哈欠,近墨者黑的堂妹一邊餵他早餐一邊笑得有點缺德,餵完一個三明治,這麼完美的密室空間果然被善加利用。

「光哥~~這裡也沒別人,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好不好?」

「放心,我不會開車開到睡著。」

「哎唷~~~」因為不敢打擾駕駛所以只能在旁邊扭扭扭。「你知道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嘛~~~」

知道可是不甘心啊。

「是是是,就跟妳想的一樣,昨天晚上太心軟再加上他剛出差回來有點玩過頭,所以現在精疲力竭。」

「討厭啦~」三八的拍打一下,小雅的表情簡直樂得想放拉炮。「怎麼可以講這麼白~~~」

「妳不就想聽這個?」

「我想聽可是我也會害羞~~」捧頰扭動。「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我就拖著殘破的身體當司機載妳回老家,完畢。」

「哪有光哥你超容光煥發的好不好,一副吃很飽的樣子。」

「剛剛是誰說會害羞?」

「我說得很含蓄呀。」

「妳家可魯勒?」

「嘟──嘟──!轉移話題!」

「說實話我以為可魯會送妳回家。」

「他也要回老家啊,」被堅定的轉移話題,小雅嘟著嘴窩回副駕駛座。「誰都有爸媽嘛,而且他也說初二會來。」

李光博揪空瞥了小雅一眼,抬手在堂妹頭上摸兩下。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不知道,可是光哥……」

「嗯?」

「萬一他今年來我家的時候我爸媽問了、而他又答應了……那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李光博因為爆笑而徹底清醒了。「又不是我嫁他,你有弟弟可以使喚所以也不用找我當伴郎,我就負責吃喜酒啊!」

「──你一定會被逼問被逼相親的啦!!」

「那就截頭去尾的回答,乖乖去相親然後再聯絡,」乖乖,別炸毛。「不然還能怎麼樣?」

「可是今年你有邢哥了啊……」

「就是有才更不能被發現,」李光博緩慢的語調不知道是因為專心路況,還是因為對話內容。「而且幸好他都沒說。」

「阿友?」想起光哥的弟弟,自己的堂弟李友博,小雅的聲音瞬間變得諷刺而厭惡。「搞不好他小子怕弄髒嘴,好心沒好報──光哥你還笑!就你還眼巴巴的對他好!」

「不然呢?他是我弟啊。」

「他不這麼想啊,」看堂哥表情不好,小雅嘆氣。「反正我看他不爽,他看我也不爽,今年要避難歡迎來我家,他給你擺臭臉我去對付他!」

「少來,」拍拍堂妹的頭。「今天除夕,回妳家去。」

「光哥~~你消息落後啦!今年過年通通去你家!」哎唷你居然不知道!「不然我幹嘛死活都要搭你的車~~」

李光博愣了愣,苦笑的緩緩踩煞車……還沒離開桃園就開始塞啊……

「光哥?」

「沒有人告訴我。」

「……欸?」小雅有點慌。

「上禮拜我還有打電話回去,」想著拉開安全距離就能瞞出標準的假象,被疏遠的時候卻還是會感傷。「告訴他們我什麼時候回家,還簡單的聊了點,但一直到掛電話,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呃,光哥……你也知道我們過年都是輪流的嘛,當然奶奶想去誰家就是誰家,二伯大概想說反正你都是回同一個地方,不說也無所謂。」

「小雅,我還要包紅包,」李光博笑了笑,他當然知道自己可以選擇相信好的答案,但大多時候不好的那個才是不得不面對的。「或許他們真的忘記了,但總之……好吧,回家前你先陪我去領錢。」

「沒問題,」小雅立刻開始翻包包,拿出她好不容易到手的限量版紅包袋。「我搶到很多!」

「是可魯幫妳搶的吧?」

「哪有,我也有去拚命耶,」小雅慷慨的兩種各拿一半出來重新整理成兩包,拉長身體放到儀表版前。「我給你囉~~怎樣,光哥還需要什麼?」

「很多錢。」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錢這種東西,我也很想要啊。

「真是不可靠啊。」

「我也想要有寬~~闊的胸膛讓你靠啊,但事實是你的比我寬,然後邢哥的比你寬──」

「好啦好啦我去靠他。」

「幹嘛不情願,邢哥敞開雙手歡迎耶,你要靠哪裡他都樂意!」

「我知道我知道,」這麼瞎扯一通,最後的睡意終於煙消雲散,李光博趁塞車的時候把丟後座的外套扔給小雅,弄得抱住外套的小雅一愣一愣。「看我幹嘛?睡吧。」

「不行,這樣太沒義氣。」

「要有義氣,」伸手把外套抖開蓋好,又再那頭上摸兩把。「明年跟我輪流開車怎麼樣?」

「……萬一我明年結婚怎麼辦?」

「沒有什麼怎麼辦,」轉頭對堂妹寵溺一笑,把外套的帽子掀起來蓋到小雅臉上。「祝妳幸福,一定要幸福,可魯敢對妳不好我就去打狗。」


● ○ ● ○ ● ○ ● ○ ● ○ ●


鄭可魯對小雅很好,當他們逃離高速公路改省道順便解決午餐的時候,某人已經打來噓寒問暖兼道謝,事實上邢維也打電話給李光博,但李光博講沒兩句就掛電話。

「光哥,你幹嘛掛邢哥電話?」

「遷怒。」

「啊咧?」

「他剛睡醒,問我開到哪裡。」

噗嗤──咦?不對。
「邢哥不回家?」

「他搭高鐵。」

「可惡──光哥幹得好,邢哥一定會再打來,手機給我,我也要遷怒。」

「那就交給你了。」

於是等邢維坐上高鐵打電話給李光博,才想到開車的人不方便接電話正要掛斷,愣了愣就聽見小雅的聲音。被遷怒的小雅當消遣,就算被虧也很好玩,當然正在對他任性的李光博就算沒發出聲音,也在邢維的想像裡提供不少樂趣。

比較哀傷的是邢維下車的時候,李光博卻還在路上。

「邢哥邢哥,」哎呀,這樣被遷怒連我都同情你了耶。「等光哥到家我偷偷傳簡訊給你啦,然後啊,你就嗡───的感受光哥的求救電波,打電話來救他──」

「喂、胡說什麼,」李光博要看路開車所以只能伸手往小雅那瞎摸瞎搶,當然啥也搶不到。「手機還我。」

「邢哥再見!!要記得喔~~」辦好事要比幹壞事更眼明手快,此乃千古至理。「電話還你。」

「你……唉,邢維家一定也很忙,哪有空。」

「光哥也可以打電話去救他啊。」

「還是讓他好好吃個年夜飯吧。」說起美食,李光博想起邢維炫耀家裡嬸嬸阿姨和老媽的廚藝,雖然那傢伙總是用欲言又止的表情說父母不能算是個好人,但至少還有能衷心誇讚的部分,或許關係也沒有邢維表現的糟。

說是這樣說,開車開得全身酸痛,等終於站在提款機前,真正考慮的卻還是打電話給邢維的時間,至於年夜飯該怎麼度過,這麼多年下來也只會苦惱一下,真的踏進家門反而不緊張。

畢竟還能怎麼辦呢?如果他是雙性戀,像邢維那種只是沒察覺或者說沒有醒悟自己是雙性戀的人,那他還可以勉強自己去過娶妻生子的生活,但現在……

「光哥!別忘了拿好手機!」

小雅幫忙看倒車完又跑回後座拿行李,看他堂哥還慢條斯理的活動筋骨穿外套,乾脆一把抓起手機塞進李光博口袋,接著連連催促他快鎖車!

「這麼急你就先進去,」李光博還在活動伸展。「開了這麼久的車我渾身僵硬,現在不舒展開,晚點吃了飯就想睡,我還打算把我發出去的紅包錢贏回來。」

「光哥你這樣真是太壞了,小鬼們都找我哭怎麼辦──不對你快點啦!這邊風好大好冷!我們一起進去大家看到阿友的臭臉才不會覺得很奇怪,光哥~快點啦~」

「不用擔心,」李光博無奈地鎖車,邊往家裡走邊活動。「年年如此大家早就麻木了,雖然多少會好奇,但不見得就真的想問出什麼。」

「那你還每次都一臉凝重。」呿,你騙誰啊。

「不怎麼怕,但也不痛快。」弟弟的臉因為年齡漸長而略有改變,但對方冷淡厭惡的表情就像舊傷口,死不了,復發的時候卻很難受。「而且,也不知道他哪天會心情不好全盤托出。所以……真不想刺激他。」

「你不就是捨不得我欺負他……我知道啦。」

堂妹哼哼哼哼頗不滿意,李光博也只能戳戳鼓起來的臉讓她『噗嗤!』地消下去,小雅的笑聲和家裡傳來的笑聲重疊在一起,路上的冷清顯得家裡格外熱鬧,一陣喧嘩從家裡往外衝,一群小孩子尖叫流竄到半路硬生生頓住,啊的一聲全部圍上來。

「光哥堂叔~」小孩子稱謂什麼的都亂叫,只有堂叔正確,看到李光博遞出一大包零食和全新的電動主機,此起彼落的「萬歲!光哥我愛你!」一擁而上拿走禮物,連聽到動靜出來探看長輩的糾正也開心得沒聽見。

小鬼頭喊也喊不回來,過年可以糾正不可以罵人,所以也只能無奈的搖頭打招呼,小雅開心的跟自己的父母擁抱,李光博卻只能笑著掃過把他當空氣人的弟弟,帶著點莫名生疏的跟父母打招呼,然後用先去放行李當藉口衝回房間喘口氣。

對家人使用微笑面具,總是比面對朋友或其他人來得疲倦,因為太久沒回老家,每年還人情債八卦債的痛苦指數相對提昇,但終究還是高興的。

自己的房間還是自己的,雖然忘記通知但床上的棉被卻剛曬過不久,沒有長久密閉的塵霉味,連久未使用的書桌也沒什麼灰塵。

還有這些就應該知足了。

邊偷偷高興邊坐在床緣裝紅包,每年的行情好記,到底要包幾個還有誰誰誰的行情調漲這種事卻很花腦筋,而且紅包亮出就是起手無回免得尷尬,偷偷做記號排順序也是技術,雖然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生子的自己注定沒有撈回紅包本的一天,但享受一下這種感覺以及狗腿服務,還是很值得。

「吃~~飯~~了~~」

跑腿叫人的小鬼滿屋子喊叫,撞到人喊個新年快樂又繼續跑,李光博看著那個背影半天,才記起那好像是四叔叔家小堂弟的孩子,一整個很困惑才多大的小孩就這麼口齒清晰滿屋子亂跑,一聲冷哼就從背後竄出來。

「那可是你堂侄。」

弟弟的臉色應該是戒備的意思吧……事到如今李光博已經不太能理解對方的想法,但畢竟從小看到大,猜中倒很容易。

「我已經有男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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