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叫做愛麗絲的小女孩來過這裡。

跟著兔子，跑呀，跑呀，跑呀跑……
然後，小女孩走了，兔子走了，脾氣很糟的皇后走了。

世界上並不是只有那麼一隻說著好忙好忙的兔子，好多好多的兔子又有了依然好忙好忙的孩子……小女孩曾經看過的綿羊依然在雜貨店裡賣著很多的『什麼』，而龍蝦與龍蝦的孩子也依然在海邊跳著舞……

至於撲克牌、藍毛蟲、還有餐具什麼的，當然還是那麼『耶嘿～！』的活力充沛。

這裡是劍塔市，歡迎來到劍塔市，不可思議之國被時間改造而成的人類都城。

歡迎來到劍塔市，歡迎光臨玫瑰皇后東區洛林街三十七號的Café Blanc，感謝您使用非人類服務信箱。

日安，客人，您今天需要什麼呢？


■ □ ■ □ ■ □ ■ □ ■


『嘿！』

布朗尼愣了愣，思考一下是否聽到什麼，才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半開的窗邊、小小的木質信箱旁，停了一隻燕子。

那隻燕子正舉起右邊的翅膀，像人類一般的跟他打招呼。

布朗尼死死盯著那隻神氣活現的燕子，而那隻燕子也抬頭挺胸的看著布朗尼。

『請問這裡是非人類服務信箱嗎？』燕子再次開口。

布朗尼稍稍移動一下視線，發現鋼筆爺在睡午覺，只好嘆口氣。

「理論上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燕子皺皺眉頭——皺眉的燕子看得布朗尼也皺眉頭。

「……又不是我的主意。」

『沒有抵抗到底就是同意，都這麼大個人了不要鬧彆扭，抵抗也是沒有用的。工作都是這樣的啦！』

因為實在不想承認一隻鳥說的有道理，所以布朗尼換個話題。

「所以你是因為迷路了所以要使用本信箱的服務？」

『誰迷路！！』燕子暴跳如雷！『像我這麼優秀的燕子世界上不知道有沒有第二隻！』

「一定有。」

燕子跺跺腳，哼兩聲。

『——所以你接受委託囉？』

「……先說說看你的委託。」

『喔、對！我還沒說呢！』燕子驚醒般的抖抖羽毛，再把毛收順。『事情是這樣的——我女朋友遇難了。』

啥？「幫你找獸醫？已經遇難的話應該沒救了……」

『喂，我還沒說完啦……』燕子揮揮翅膀，要布朗尼專心一點。『說起來這件事情還挺複雜的……』

於是燕子說起故事，而故事是這樣的：

有兩個孩子，從小住對門，房間也剛好是窗對窗，兩個孩子從小感情就很好，好到即使從街上被趕回家，還不忘從面對面的閣樓房間射紙飛機到對面繼續玩鬧。

孩子漸漸長大，莫名情愫絲絲縷縷的在他們心中滋長——

「等一下，等一下。」布朗尼扶著額頭，苦思不解。「你女朋友應該是隻燕子吧？」

『當然！她可美著咧！』

「……」為什麼我認識的『非人類』訪客都這麼會離題呢？「我覺得你剛才的主角是人類。」

『廢話，當然是人類，我說的就是人類。』燕子小而烏黑的眼睛，露出彷彿在看白癡一樣的表情。『我才不會做出把孩子趕回家這種蠢事。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

——明明來拜託的態度還這麼囂張——

「——請說。」布朗尼垂頭嘆氣。

『總之，他們終於變成了戀人。』

既然變成了戀人，那麼，既有甜蜜歡樂，當然也有猜忌口角。

「——你就簡單說這兩個人吵架鬧翻了，不就好了？」

『我本來打算說個盪氣迴腸感人肺腑的故事耶！這樣沒意思！』

「……好好好……」快點說完快點滾啦。

『其中一個，就很憂鬱的緊閉門窗幾乎足不出戶，另一個呢，每天打開窗戶，癡癡地望著對面那扇不開的窗，千頭萬緒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啥？」

『年輕人拉不下臉道歉和好嘛！不過這樣一來，就苦了我女朋友。』

燕子長吁短嘆，布朗尼聽得臉在抽搐。

『我女朋友住在那個人家裡，結果他不開窗我女朋友也出不來，再這樣下去她會餓死的！』

布朗尼的理智終於斷線了。

「——一隻鳥住在人類家裡幹嘛啊！？」

『她嫌住屋簷下不夠好嘛！』

「燕子不都是結婚在一起了才築巢嗎！？你為什麼在這裡！！」

『時代在變！憑什麼單身漢就不可以有房子！！』

布朗尼努力深呼吸，告訴自己別跟一隻鳥認真。

「所以她住在那個人家裡的……哪裡？」

『……吊燈的上面，橫樑的下面。』

布朗尼聞言一陣暈眩，身後傳來噗嗤竊笑——白貓雪莉悠閒地躺在廚房中央的料理台上，忍笑忍得很辛苦。

「雪莉，快吃了這個傢伙！」

『才不要，』白貓喵哈哈的笑完一口回絕——誰要吃這種不乾不淨，毛多又笨的傢伙。『他是客人。』雪莉朝顫抖的燕子拋媚眼。

『對！我是客人！』燕子抬頭挺胸的跳兩下。『所以你明天可以把我女朋友救出來嗎？』

什麼明天？！
「……我連什麼人、人在哪、家住哪都不知道，我要怎麼救？」

『你不知道！？』布朗尼從來不知道一隻鳥可以把眼睛睜得這麼大。『他是你店裡的客人耶！』

「我怎麼會知道客人住哪裡！！」咆哮！「我怎麼會知道客人跟誰交往！！」

『可是你知道店裡那個……戴個眼鏡，笑得像個奸險、卑鄙、的混帳人類，滿身煙味用鼻子看人的那個……』

『依圖瑞。』雪莉補上答案。

『對對對！依圖瑞！他的你就知道！』

「因為這位教授心情不好就會欺負學生啊……」不想知道都不行。

『我不管原因，你不知道等等我帶你的貓去認路，總之，明天可以嗎？』

……
「我沒答應，不干我的事。」撇開頭。

『你～～～』燕子澎起的羽毛看起來有種可愛的憤怒。『你不答應，我就——』

「就怎樣？」

『我要威脅你。』

「像是？」

燕子深深、深深的吸一口氣。
『——我就落一堆兄弟姊妹親戚朋友來咖啡店裡築巢！！你就等著每面牆上都是燕子窩吧！』

燕子認真的盯著布朗尼，布朗尼也認真的盯著燕子。

「你威脅我？」布朗尼腦袋中浮現整面牆的燕子開口說『幫我！幫我！』的恐怖畫面。

『對，怕了吧？』

布朗尼點點頭，表情與其說恐懼，該說非常困擾才對。

『那就是答應囉？』

「我還在考慮。」

燕子翻在窗台上打滾，不敢置信——
『你到底要考慮什麼？』翻滾完的燕子趴在床台上沒好氣的反問。

「既然你這麼喜歡故事，」布朗尼蹲得讓自己的臉跟燕子一樣高。「你應該知道，人類幫助精靈或有靈性的動物後，那些被幫助的對象會幹嘛吧？」

『你居然跟我要酬勞！？』

「沒錯！不行嘛！？人類就不用吃飯嗎？誰跟你說這是免費服務！？」

燕子用力眨眨眼，點點頭。

『也對，你這麼大一隻，想必吃得不少，所以你要什麼報酬？寶石？』

「在我救出你女朋友前，每天撿足一塊錢的零錢給我就好。」

燕子露出困擾的表情。

『這個意思是明天不行？』

「嗯。」

燕子又歪歪頭，似乎想知道布朗尼會不會為了多拿點錢而晚點救他女友。

『好吧……可是……我不會算數。』

『沒關係，我會。』雪莉甩甩尾巴。

『我也會，呵呵，不好意思，』鋼筆爺搖搖晃晃的立起來，跳到燕子旁邊。『我是常駐服務員鋼筆，如果想留言或是算數這種小事，都可以找我。』

燕子點點頭。
『那就這樣？』

「就這樣，不過接下來，」布朗尼略顯歉意的逮住才剛踏進廚房、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灰色虎班貓，把她放到燕子前面。「卡涅菈，麻煩妳跟這隻燕子走一趟吧。」

『為什麼又是我！！』


■ □ ■ □ ■ □ ■ □ ■


大約是兩年前，Café Blanc的老闆戈培爾，終於知道了養子布朗尼的一些祕密，包含布朗尼聽得懂『非人類語言』的能力。

像是家裡的銀餐具、抽屜裡的撲克牌、筆筒裡的鋼筆、他家裡的兩隻貓，或者是角落路過的蟑螂。

秉持『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心態，戈培爾想分享這個祕密、分享世界的另一面，畢竟布朗尼口中轉述的一切都非常有趣。

布朗尼不想跟他講也沒關係，他可以拜託鋼筆寫紙條傳八卦，他的白貓雪莉也會幫忙牽制布朗尼，好讓他有時間可以跟老鋼筆慢慢（因為快不了）溝通。

這樣的溝通方式讓戈培爾靈機一動。

既然聽不懂可以用寫的，那就用寫的嘛！！

等布朗尼發現的時候，廚房的窗台上多了一個小小的信箱、多了一個寫字台，多了包上絨布的筆架和筆槽，鋼筆爺（五百歲）在曬不到太陽的筆槽裡笑呵呵的享受陽光、跟路過的布穀鳥聊天；一隻狗輕巧的鑽進後門，發現布朗尼的臉像雷雨雲般陰沈，又偷偷摸摸的退出去。

家裡莫名其妙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布朗尼很想這樣咆哮，告訴他那養父兼情人的咖啡店老闆這些東西有多麻煩，但戈培爾最不怕麻煩——只要有趣，一切都不麻煩。

「你總得給我一個參與的機會嘛！」

——跟他們一起搗蛋嗎！？

布朗尼的內心百感交集，望著戈培爾不只是覺得好玩的認真表情，一種了悟般的溫暖流躺進身體。

「好吧。」戈培爾的表情瞬間發亮，「不過是否接受委託一定要兩個人討論過再決定。」

戈培爾當然是用力點頭！

於是，Café Blanc的非人類服務信箱就這麼成立了。

鋼筆爺是常駐服務員，偶爾會有太閒太無聊的麻雀過來幫忙整理紙箋，基於布朗尼『絕不做白工』的持家立場，他跟戈培爾會酌量收取一些小小報酬。

像是兩個月前救了一網子笨鵜鶘，他們索取的報償是兩天份的海鮮，結果叼著鮮魚產地直送的鵜鶘問他們想不想要個孩子——他們可以拜託在『送子鳥人力派遣有限公司』的親戚送個小孩過來，還從嘴裡吐出一本嬰兒目錄，嚇得布朗尼連忙摀緊戈培爾的嘴。

「所以這次是燕子？」戈培爾邊擦頭髮邊在布朗尼身邊坐下，從窗隙的微風感受季節的味道。

天色雖已昏沈，歸巢的燕子仍在騷動，碎語喧嘩一陣一陣。

「嗯，」布朗尼拿起吹風機幫戈培爾吹頭髮。「很笨。」然後嘰咕嘰咕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嗯～～」店裡有哪些客人看起來失戀了？咖啡店本來就是戀愛和失戀的經典場所，戈培爾隨便一想都有三四個。「所以主角們是幾歲？」

布朗尼吹頭髮的手頓了頓。

「忘記問？」戈培爾仰頭打量布朗尼的表情，看見布朗尼悶悶不樂的點點頭。「這樣你也好意思笑那隻燕子笨？」

「……本來就是我比較聰明。」居然到了晚上才發現少問了什麼，這讓布朗尼說什麼都心虛。「反正那隻燕子明天要拿零錢過來，我讓鋼筆爺幫忙問問。」

「嗯，啊、對了，順便問一下他女朋友的喜好。」

「？為什麼？」

「這樣虛弱的她被救出來的那一刻，才可以立刻享受最好的照顧啊！好人做到底，乾脆幫那隻燕子直攻本壘！」

戈培爾轉過頭一臉興高采烈，布朗尼想都不想就一記手刀從頭劈下。

「笨蛋！快醒醒！你這個笨蛋老闆還嫌店裡不夠忙嗎！？」

「你……」可惡！好痛！「你不覺得兩隻鳥甜甜蜜蜜靠在一起很可愛？這才是春天啊！」

「你又不缺。」

「……缺什麼？」

「春天啊。」

布朗尼一臉彆扭地指指自己，好半晌會意過來的戈培爾不知不覺慢慢臉紅，嘿嘿哈哈呼呼的傻笑起來。

「很好很好，果然很可愛。」

「……笑什麼？」

「沒有沒有，啊，這就是春天啊！很好很好，大家都很可愛！」

戈培爾愉快得語無倫次，布朗尼則完全不懂哪裡取悅了對方而無比鬱卒，索性自暴自棄的重重壓在戈培爾身上直到對方喊救命。

第二天。

自從開創生命第二事業之後，鋼筆爺就醒得比兩位主人都要早。先是努力小心的離開主人們的寢室，在思考要不要喀咚喀咚跳下樓梯的時候，被雪莉拎著下樓直達窗台，經常跟他要歌詞的白翼畫眉：奧斯盾先生早已在窗台上佈置好花朵，一支老鋼筆雖然沒有早晨咖啡，但是麻雀會幫他拿報紙、會跟他聊天，而今天，鋼筆爺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的看見燕子比麻雀還早來報到。

等布朗尼下樓的時候，鋼筆爺的身邊不只是花開燦爛，還有疊成一落一落的零錢，窗框上夾了一張小小的肖像畫，布朗尼一邊用力眨眼睛一邊拿起那張畫，紙的右下角寫了個名字：喬尼。

「阿姆斯壯說，他聽見那個他女友家的男孩這麼稱呼另一個。」鋼筆爺送走來閒話家常的三花貓太太，連忙跟布朗尼解釋。

「阿姆斯壯？」

「喔，那隻燕子的名字，今天剛取的，他要我幫他想個A開頭很強壯的名字。」

是很壯。

「所以……」布朗尼歪著頭打量畫像、搜索記憶。「這就是常來我們店裡喝咖啡的那個？」

布朗尼點點頭，結束這個話題。正想繼續思考這是哪位客人，戈培爾歡樂的驚訝聲從樓梯上傳來、伴隨急迫的腳步聲，先看看小窗台上的零錢，再看看布朗尼手中的畫像。

「咦？這不是喬尼嗎？啊……原來是喬尼，難怪他最近心情不好。」

「你知道？」

戈培爾先是驚訝布朗尼居然不知道，接著才笑了。
「說得也是，喬尼來的時間一向是你的上課時間，你倒是從來沒見過他呢！我先去做早餐，你慢慢想。」

戈培爾走進廚房，又走進店裡，沒多久布朗尼聽見豆子滾動的聲音，忍不住探頭確認戈培爾沒在注意他，才敲敲櫥櫃。

「喂，我知道一定有一兩隻在，別躲了，不想死就給我出來。」

布朗尼耐心的等著，沒多久，四根纖細的、光亮的、色澤釉黑的觸鬚顫顫搖搖地從縫隙探出頭來。

『……什麼事？』

一想到自己正被蟑螂用一種楚楚可憐的眼神望著，布朗尼就覺得渾身古怪。

「幫個忙，有工作就有、」

『有飯吃！』蟑螂們雙眼發光的從縫隙中鑽出，原本的兩隻變成六隻。『我們可以從餅乾屑升級成麵包屑嗎！？』

「每三天一次。」布朗尼異常乾脆的態度讓蟑螂們歡呼！

『縫隙可以讓我們住嗎？！』蟑螂們用腳比了比。『只要這麼一點縫隙！』

「僅限……」布朗尼想了想。「那個櫥櫃的後面。」

『喔耶～～～！！』蟑螂們群起歡呼、跳來跳去，『我們有工作了！！我們有工作了！！』

「關於工作，」布朗尼一邊揉額頭一邊用手指敲桌子，推出那張寫有地址的紙條。「幫我去這個地方的頂樓看看，有隻燕子在裡面，幫我看看她的狀況。」

『Yes！Sir！』

「很好，」布朗尼有模有樣的點頭，勉強自己去滿足蟑螂的榮譽感。「祝各位路上順利。」

蟑螂們大聲吆喝的飛快離開，一直遠遠觀看的雪莉才皺著眉頭靠近，看看窗外再看看布朗尼。

『……我第一次覺得你這麼不安好心。』

「有嗎？」布朗尼摸摸臉。

『有，絕對有。』白貓睜大眼睛，想看清布朗尼到底對那些蟑螂做了什麼。

「……我可以進來了嗎？」正當雪莉還想多問兩句的時候，早就磨完豆子的戈培爾捧著咖啡粉，從門邊探出半顆頭，讓兩個只顧拌嘴的人和貓嚇一跳！

「請！」布朗尼連忙拉椅子擺盤子，從冰箱把蕃茄和土司拿出來，在雪莉的喵喵聲中把貓罐頭放好。

戈培爾滿臉古怪的看著混亂忙碌的一人一貓，咕嚕咕嚕的煮咖啡。

「你們剛剛在談什麼？」放好兩人份的咖啡，戈培爾象徵性的問問。

「沒有，」布朗尼搖頭。「沒什麼。」

「可是雪莉點頭耶，」戈培爾看向雪莉，笑嘻嘻的問。「這是有談什麼的意思？」

雪莉正要再點頭——

『嗚呃……』我、我的脖子——

「布朗尼？」

「雪莉只是認同我才點頭，」布朗尼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雪莉的頭，開始傻笑。「沒事。」

戈培爾改盯著布朗尼看，笑得一臉威脅。
「你不講也沒關係，我叫鋼筆爺寫給我看，反正你也不敢折了它……布朗尼，說嘛，你自己說比較好耶！這樣我就不用透過鋼筆爺去做些什麼對不對？」

難得被戈培爾威脅的布朗尼一臉呆滯，連被雪莉用力狠咬也呆得忘記疼痛。

「……我說，我說就是。」布朗尼雙眼含淚的收回手。「雪莉只是說她第一次看到我這麼不安好心。」

「你做了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布朗尼深怕戈培爾不相信，自動掛保證。「很快！真的，今天太陽下山以前！」

而不到太陽下山，大約中午的時候，真相們就狼狽的爬回來，讓佛利亞太太尖叫一聲又困惑地打住。

「怎麼了！？」聽到尖叫聲，離廚房最近的戈培爾連忙進來察看，只見佛利亞太太指著窗台上垂死的蟑螂，戈培爾先是一呆、再接著想找東西打蟑螂……等回頭再看蟑螂，蟑螂背後多了大大的『別殺！！』——是鋼筆爺的字。

到時候你就知道。

戈培爾吸一口氣，扯開喉嚨：
「布朗尼——！」

「——什麼事！？」布朗尼驚慌失措的衝進廚房，戈培爾立刻氣極敗壞的抓住布朗尼的領子開始搖！

「你——你居然——」戈培爾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想到佛利亞太太還在，馬上轉頭清場。「……佛利亞太太，前面先拜託妳，我們這邊很快就解決了。」

佛利亞太太木頭人般的點頭、轉身、往外場走，戈培爾又開始指著蟑螂卻只說得出你。

「戈培爾……冷靜點，那只是蟑螂，沒什麼好怕的——」

「——你居然給我交些蟑螂朋友！！真沒想到你連蟑螂都能當朋友！！你——」

「冷靜，戈培爾，冷靜，他們不是朋友，真的，相信我。」

「那他們是什麼？你看到沒？！鋼筆爺要我別殺！」

「呃……只是……雇主跟雇員的關係。」

「你雇用蟑螂！？我這裡是餐飲店！！」

「戈培爾，拜託，冷靜，聽我解釋好不好？」布朗尼突然有種『因為蟑螂而發生感情危機？！』的錯覺。

「——」戈培爾放手，一邊深呼吸一邊把兩人的衣服都弄整齊。「好，解釋。」

「是因為燕子。」布朗尼超級扼要的先講重點，再講過程。「因為我進不去那個閣樓，只能找他們合作，代價——戈培爾，冷靜！代價只是麵包屑！！」

「……真的？」戈培爾聽到背後傳來『吱吱唧唧』的聲音，轉頭一看鋼筆爺已經翻譯好字幕。

『我、我的兄弟……還有我妹妹……他們、他們殉職了！！（悲憤的）那隻燕子根本就是個瘋婆子！！我們說、說……有人委託我們來看看她好不好，她、她馬上雙眼發光的說太好了！也不聽我們解釋就——嗚嗚嗚嗚嗚～～～～～（痛哭中）』

『你、你一定要替我們主持公道！！我們、我們折損了三個兄弟啊！！（聲淚俱下的）』

「……」戈培爾看著字幕無言以對，聽到布朗尼嘖了一聲才驚醒的轉頭。

「我以為能全部吃光……居然才三隻……」

「……不安好心？」戈培爾貼近布朗尼的耳邊，說得非常小聲。

「一物多功，適材適用。」布朗尼冷靜的回答，戈培爾發現布朗尼甚至開始醞釀同情哀傷的表情，轉身拿起佛利亞太太切剩的蛋糕邊，放到倖存的蟑螂腳邊。

戈培爾發誓他真的看到蟑螂雙眼哀戚悲痛茫然的抬頭望著布朗尼。

「對於這件事，我深感遺憾。」布朗尼說著又在每隻蟑螂身邊加了一小片蔓越莓果乾碎片。「我只能提供你們這些當事……的蟑螂一點撫卹，請節哀。」

戈培爾看到蟑螂抱著那些蛋糕塊動也不動，稍稍抬頭就看到字幕寫著：『悲痛中，請稍後。』

「可是說到報仇……我覺得不是自己親手報仇就沒有意義，」布朗尼繼續柔和的說著，聽得戈培爾毛骨悚然。「雖然我想你們的親人會比較希望你們好好活下去……」

『……我們可以報仇？』蟑螂們錯愕的抬頭，接著露出醒悟的表情！『對！我們可以報仇！！我們的數量那麼多！！一群衝上去也可以咬死她！！』

「這個……你們的親人一定不希望……」

『這已經是我們的事了，先生，』蟑螂們堅定、沈痛的抱著糧食站起來。『我們知道您是好心，但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告辭！！』

蟑螂們飛快的爬走，戈培爾也才剛好看完鋼筆爺寫出來的字幕，除了無言、頭暈目眩的感覺之外，突然發現布朗尼對他真是太溫柔、太善良、太體貼了！！

「你這何止是不安好心啊……」

布朗尼看看戈培爾，得意的笑了。

「這可是高蛋白補給品呢，這下子再撐一週也不是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