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les的黑貓館

「早安！……咦？」

戈培爾眼睜睜的看著布朗尼的臉越來越近，然後有個柔軟的感覺貼上嘴角、又離開。

「早安，戈培爾。」

布朗尼盡量讓自己笑得人畜無害，戈培爾大腦死機。

我看到廚房有人、布朗尼跟雪莉在準備開店吃早餐，所以進去說早安，然後布布布朗尼尼尼——

「牛肝蕈你要配羊肉還是起司餃？」

「預定是小羊排佐牛肝蕈慕司……」驚醒！「你你你你你——」

「嗯？」

雪莉笑到在備餐台底下打滾翻肚——噢！老天！布朗尼明明擔心的要死還努力裝無辜！！根本不用裝也很無害嘛！！耳朵紅成那樣！啊、……

匡啷！

害羞的老闆跟演不下去的布朗尼雙雙低頭，雪莉覺得好尷尬……腰撞到桌腳了……

「喵……」

「雪莉……」在內心用力道謝，布朗尼把雪莉抱起來往外走。「食材送來了，我去外面拿。今天有什麼？」

「呃……」

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狀況，戈培爾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空白大腦連『兒子友好的早安吻』這種牽強藉口都無法出現，他只能盯著布朗尼的表情，看得對方笑容一點點的出現害羞靦腆，發亮的眸光垂下一些……看不出那張臉跟過去有什麼不同，但也看不出跟過去哪裡一樣。

有種東西，讓整張臉都不一樣了。

「——有人在嗎～～～～！」

「！！有、有！！」戈培爾從布朗尼身邊鑽出去，逃離似的往外衝、發出一連串的碰撞聲，還沒看貨就慌慌張張的掏錢，過份開心的說再見。

回頭可見的畫面裡，布朗尼扶起被他撞倒的椅子、排正碰歪的桌子、放好傾倒的花瓶，順便撤下被弄濕的桌巾掛在肩上，看得戈培爾好生汗顏。

該說什麼？

「我把東西搬進去……你換桌巾……」布朗尼也不知道說什麼比較好，戈培爾就像被嚇到的貓，彷彿下一刻就躲得不見蹤影。「這樣可以嗎？」

「好——好好好，我、我換桌巾。」戈培爾毫無自覺的邊逃跑邊扶正自己撞倒的椅子，搖搖晃晃的走向收納櫃……不過是親一個就讓布朗尼擔心成這樣的大人好丟臉……

戈培爾反省中，不知不覺把全店的桌巾都換上新的，堆成小山的舊桌巾終於讓戈培爾冷靜下來，摸摸鼻子開始把東西塞進洗衣店的送洗袋。

「…好像冷靜下來了。」布朗尼邊洗菜邊探頭往外看，彎高彎低彎左彎右，終於看到戈培爾開始整理桌上的瓶花。

『就說不用擔心嘛～～』

「妳明明就很擔心，雪莉。」

白貓不服氣的趴下，然後偷偷伸出前爪用力擊向水盆。

『──就說沒有啦！！』

「嗚哇！雪莉！！」潑我！！

白貓身手矯捷地往外奔逃，鑽進地上的桌巾再撲向戈培爾，追出來的布朗尼只來得及看見雪莉在戈培爾懷裡對他喵一聲。

可惡～～～～～

「…布朗尼？」

立刻微笑。
「沒事，菊苣你要用糖水煮過嗎？」

「啊、嗯、不，」戈培爾站起來，把剩下的桌巾一股腦塞進洗衣袋，沒注意雪莉落地之後躲得老遠。「還是我來弄，你……」

戈培爾邊說邊挽袖子，抬頭發現布朗尼靠近又嚇了一跳，在他逃走之前，布朗尼脫下身上的圍裙套在他頭上。

「手。」

乖乖舉手。

……我幹嘛聽話？

「綁好了，會太緊嗎？」

「不會，謝謝。」話一出口立刻又覺得渾身不對。

今日諸事不宜…乾脆歇業算了……

歇業…歇業…歇業──

「今天板子上要寫什麼？」

歇業的話不就要跟放假的布朗尼獨處了嗎──不對，我怕什麼？我是養父、是家長、是長輩……

「推薦主菜：小羊排佐牛肝蕈慕司，」不行，沒底氣……還是開店比較安全。「安提瓜新到貨！下週敬請期待夏威夷可那的南國風情！哥倫比亞－阿曼尼亞本週半價！」

「……阿曼尼亞豆本週半價？為什麼？」半價幾乎是成本出清耶。

「……最近比較喜歡哥斯大黎加的三河區。」

看見戈培爾啊哈哈的傻笑，布朗尼才想起剛才廚房還有櫃子下面的幾麻袋。

不是因為比較喜歡，而是因為放不下了吧？

「阿曼尼亞還剩多少？」

「不多……十…大概二十二磅。」

「三河區你買多少？」

「也不多……」戈培爾心虛的比了五。

不可能是五磅或是五公斤……所以是五麻袋？

五麻袋、五麻袋、沒有烘的五麻袋……舊的豆子怎麼辦……接下來是梅雨季，豆子很難保存……啊、不對、這麼說來下禮拜還有可那豆，那安提瓜又是什麼時候到貨的？我剛剛到底看到幾個麻袋？

雖然戈培爾從來也沒有庫存與開支失衡過，五年來的收益總在戈培爾的興趣與自我急剎下保持良好，但布朗尼還是看得膽顫心驚。

「喝不完我們還有佛利亞太太。」

戈培爾補上的下一句讓布朗尼恍然大悟。

榛果咖啡冰淇淋、咖啡慕司、咖啡蛋糕、咖啡餅乾、咖啡千層派……戈培爾好像還有一道菜是拿咖啡當作牛肉的香料。

「哎、布朗尼，」看布朗尼這麼擔心，戈培爾頗不服氣，他的帳目一向清楚良好啊！「喝不完，吃也吃得完，不用擔心。」

咖啡就應該是用喝的。
布朗尼在內心如此堅信。

「……總之，要拿到樓上倉庫再叫我，我來搬。」好久沒進咖啡儲藏間，還有位置嗎？「我去準備前台。」

在小小的門邊再次擦身而過。
戈培爾有些無法理解，為什麼今天好像特別忙。

混亂突然出現又迅速消失，店裡又變得安靜，機械鐘滴答作響，廚房傳來斷續細微的水聲，流過莫名緊繃的神經、滲入，於是彷彿被怪獸追捕的驚慌感官開始安憩喘息。

布朗尼打開咖啡粉的盒子，依照粗細種類事先準備，賣最好的每種都有、都不是太多，咖啡還是現磨的最好喝，但也不能讓客人等太久，稍做準備是好方法。

滴、答、滴、答、

滑落的咖啡豆發出一連串喀啦聲。

滴、答、滴、答、

磨豆機傳來一陣陣機械急轉的吵雜，蓋過背後的水聲，一切都很寧靜放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總是很準時的佛利亞太太充滿氣勢的走進門。

噹——噹——

布朗尼轉開收音機，戈培爾又開始在廚房哼起歌。

早上十點，開始營業——

歡迎光臨Blanc Café。


＊ ＊ ＊ ＊ ＊ ＊ ＊ ＊


度日如年。

這是布朗尼在幹下『生平最衝動大事』之後，對於週末的衷心感想。

『我覺得戈培爾嚇得連約定都忘了耶……大概。』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雪莉送布朗尼一小段路，順便用不安又不幸的口氣說出感想。

雖然不想承認，但布朗尼很清楚自己回答：我也這麼覺得。

不、這太糟了，好歹應該要騙一下自己戈培爾會如此慌亂就是因為記得約定，但不管布朗尼如何說服自己把『也』改成『不』，他就是很清楚那些慌亂該死的和約定沒關係。

那只是很純粹的不知所措而已。

『有感覺也很好啊，布朗尼。』說話的灰色虎斑貓是雪莉和查爾斯的女兒卡涅菈，法文的意思是肉桂——雪莉一直不懂灰色的貓和肉桂有什麼關係，但幸好她還算喜歡肉桂的香味。

每當布朗尼回家卻沒有帶上卡涅菈的時候，他會把貓寄放在佑夫˙艾爾先生家裡（艾爾先生是劍塔市最大的雞蛋批發商，除此之外他還有間雞蛋專賣店）；在禮拜一下課返回公寓的路上，布朗尼把事情說給好奇心還很旺盛的卡涅菈。

「但這樣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卡涅菈好疑惑。『你希望你知道什麼呢？所有重要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呀！』

「……？」

『你知道你愛他、知道他快樂或不快樂的樣子，你希望他快樂、希望不論他有沒有拒絕你都能有個好結局，而你會尊重他也會尊重自己——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但我不知道他愛不愛我，卡涅菈。」布朗尼打開公寓的門，放下貓和背包……雖然說過要改成每天通車，一想到戈培爾又有想逃避的軟弱。

『本來就是這樣啊！當你知道他愛你，你又會想他明天還愛你嗎？當你知道他明天也愛你，你又會想後天、大後天、下個月、或者是永遠——為什麼要貪心的想那麼多呢？先留住今天呀！當他會為了今天惋惜，他自然會把明天也放在你手上。貓就不會想永遠。』

「會喔。」

『咪？』

「雪莉想過永遠。」

『那是我媽又不是我……』卡涅菈低頭甩尾巴，有些不滿。『我們個性又不一樣。』

「不過雪莉說：永遠是多久。」布朗尼說著，從沙發上跳起來，拿起貓籠、從衣櫃多抓了幾件衣服。「一個人是留不住永遠的吧？」

『嗯……如果是愛情……應該。』

「所以，」把困惑的卡涅菈趕進籠子，布朗尼重新背起背包。「我們回家吧，卡涅菈，我們要回咖啡店了。」

『……真不想跟我媽住一起……艾爾這裡多好……雞肉和雞蛋好好吃喔……』

「雞肉？」布朗尼的眼睛瞇起來。

『哎呀。』卡涅菈趕緊把自己縮在籠子的最裡面，把頭埋起來。

「妳又偷吃艾爾先生的雞肉？！」

『沒鹽沒油沒有味精沒加香料，』卡涅菈埋著頭說話，『那根本是艾爾做好特地讓我跟湯姆偷吃的嘛！人類哪裡吃這個！』

布朗尼把貓籠舉高盯著裡面，受不了的卡涅菈蠕動地縮到另一個角落。

「湯姆又是誰？」

『……你管教戈培爾有這麼厲害就好了。』超級小聲。

「囉唆。回答我。」不行、不可以搖貓籠……

『艾爾的流浪貓，每天都會出現……說真的，你就這樣管管戈培爾嘛……什麼親一個…先讓他把你當空氣嘛…沒有你就不行。』

「我現在就很像空氣了。」

『不呼吸會很難過，所以你還不是。』

……
「好吧，」我需要口才。「回家。」

『喔……』卡涅菈低落地應兩聲，把眼睛露出來一些些。『我可不可以跟艾爾道別？』

「不行。」

『布朗尼大醋桶，你在嫉妒我跟艾爾好。』

「妳變胖囉，卡涅菈。」

『……壞心。』卡捏菈死心的埋頭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