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君凡發現穿越後練輕功的動力真是無所不在。

是夜,身為小廝的紀君凡自然是回到小廝們住的院落去。不同的在於他是伺候墨炎的人,因此無須與其他人擠一張通舖,而有一個極小的單間。

紀君凡給自己做的穿越後心理建設就是別計較——別計較食物、別計較住處衣服。只要先告訴自己這裡與原來世界的各種水平一定差很多,在紀君凡的想法裡那就是『啊,果然,沒差。』……反正這就是穿越,一定會有跟原世界一樣或不一樣的地方。

根據主角守則——主角是做得越多、越愛逃跑、越不滿足於現狀、麻煩就越多……紀君凡花費過去半個月深刻思考穿越後的人生目標,發現自己原來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目標之後,就決定以『最少的麻煩』作為努力的方向。因為麻煩真的很麻煩,而他一點也不想像大部分的主角一樣操勞。

所以他知足常樂——平常不吵架也沒什麼抱怨;叫做什麼就做什麼;因為上司是大牌,所以也沒什麼人欺負他;至於逃跑,當然是以最不會帶來麻煩的時機方法逃跑。

因此可以說只有一張床的房間跟很硬的床板也沒什麼不好,紀君凡想得簡單容易……總之他現在餓不死也不會冷,倒在床上一樣很好睡。

有想得簡單、容易滿足的人,自然就有另一種人。是夜,白天被拒於門外的某莊某公子笑得花花燦燦好不親切的步入墨炎的房間,沒有驚動到任何人。

「你那新侍童真不得了,居然成了拒絕我的理由。」開門、關門、入座、倒茶,動作流暢卻悄無聲息,束音成線的清朗聲音僅在墨炎耳邊清晰響起。

「白二少爺,白大將軍,白凜丞,如果只是太無聊,讓我來幫幫你吧?」慵懶的語調,冷傲的姿態音色。墨炎含笑斜倚在窗邊躺椅上,望著坐在小桌旁的白凜丞,緋服下的皓白手腕輕輕晃動酒盞。

「我可沒對不起你呀,錦王爺。給你幫忙我承受不起,我這繡花枕頭不耐操,高抬貴手,」笑得親切寫意的白二少爺,臉上是三分風流三分下流,說著高抬貴手,白凜丞骨節分明的長指便從懷中取出一物,巧勁翩飄就輕輕落在墨炎肘邊,好像那東西本來就在那裡。「東西還是麻煩你好生收下,這可是我千辛萬苦帶回來的珍品。」

「所以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這次上頭又有什麼吩咐?」

墨炎靜靜覷著東西半晌,才略顯厭惡的拿起那看來像玉鐲的物品。緊握捏碎、片片碎屑自指縫散落,甩腕揚開的極薄柔軟物體在微光下帶起美麗流彩,名為羽纖錦的薄綢,是皇宮內特製的消息傳遞物品。

隨手撢去殘屑,墨炎邊看邊問。

「還不就是那樣囉,南方事起,老人家難免就會想翻翻身,沿海那幾個家族不免也想撈一筆,誰都想當個黃雀或是老漁翁。」白凜丞啜飲著已然冰涼的冷茶,為口中冷透卻香氣喉韻不減的茶湯微微挑眉。

「那你呢?無憂莊的二少爺?」

「自然是想辦法過著表面無憂,內裡憂國憂民的充實生活。墨炎,不要懷疑我的決心。」

「只是提醒你。東西我收下,你可以走了。」雖然嘴上從未承認,但墨炎跟白凜丞也都明白彼此除了同僚之誼,也是知己損友。

「既然被提醒,禮尚往來,泡茶的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喝空的瓷杯在白凜丞手指上翻了翻,問著,便又拿起一個瓷杯斟了一杯。

「沒查到什麼,一片空白。教養良好是真的,有內力卻不會武是真的,沒心計卻也不笨,記憶力非常好。至於其他,還不知道。」

察覺友人身上的笑意出現微妙波動,白凜丞也被勾起了興趣。
「好玩嗎?你試過了?」

「如果你是指『那方面』的調教,還沒,他那身內力除非全廢否則扔哪都危險。」墨炎對損友臉上的哀怨視若無睹,微傾酒壺後端起滿杯的酒盞送至唇邊,完全沒有把酒分給白凜丞的打算。

「為什麼不廢了他?」呿!小氣,喝茶就喝茶……

「能用,就養來用。他是個認真、認命,想法有趣的孩子。白天聽到我推掉你的約,看著我的表情是不怎麼掩飾的腹誹無奈,然後又變成怕被你遷怒追殺不知要不要跑的模樣。」

墨炎想起紀君凡一千萬個有意見但又認命不說的表情,邊笑邊把過去十天半個月的對話挑重點說與白凜丞知道。

聽罷,白凜丞也不覺莞爾。
「這該怎麼說呢……」說聰明,好像又太遲鈍了些,用有趣來形容又太過含蓄,畢竟天真懵懂的只有表情,言詞裡所展現的思考與想法卻是相當深層而冰冷的。

「想確認儘管去試,別玩過頭。」相當清楚白凜丞此刻的表情是何含意,墨炎淡淡的囑咐。他相信白凜丞的下手與分寸,這樣玩玩就不行的紀君凡沒有期待的價值。

「他叫?」

「紀君凡,自稱,我沒改名字。」

「美嗎?」

「比他好看的多不勝數。」

「呵呵,那內裡就值得期待。如果我吃了他,你又如何?」

白凜丞行至窗邊,墨炎懶懶仰頭打量對方微笑的表情,勾起叫做『隨你。』的妖異笑容。
「懷疑你的品味嗜好而已。白二少爺,暗影在處理些事情,回去的時候繞個路,別跌倒了。」

「你說誰啊……」

白凜丞咕噥抱怨,好似自窗邊墜落的身影,幾個起落便如輕煙般消失在視線之中。

* * * * * * * *

說什麼吃不吃都只是種試探,白凜丞對自己的自制力可是相當有自信。更何況,他也不是那種說要試探就任意出手的莽夫——見微知著這話並非空談,習慣的小地方,比什麼線索都要能看出一個人的出身想法。

幾個大牌姑娘、小倌所獨占的樓院四周景致好,往來的人也少。偶爾的幾聲絲竹蕭管之律,更顯得幽深寧靜。

紀君凡端著熱水順便試著照電腦所說轉換真氣性質替水保溫,發現真的有用就不知不覺邊走邊玩起來,變冷變熱、變溫變冰……沒辦法,就算有電腦,紀君凡在不少時候還是會覺得無聊——而且單純的練功最無聊,現在這樣邊練邊玩至少還有趣點。

內力在體內不斷流動環繞,這股氣流的力道速度會影響到掌中的水……紀君凡發現故事裡黏住水、滴水不灑的事他也做得到,不知不覺也就開始挑戰如何用最少的內力(即使他不缺內力)改變溫度、如何讓內勁殘留在物體上又多又久又不會被發現而且不會弄壞東西(還好主子用的是雕花銀盆,金屬的不容易壞)。

一般來說貼身小廝的房都不會離主子太遠,可若是要打水準備膳食,就勢必得繞一大圈。紀君凡一心三用——跟電腦溝通搞懂它到底是個怎樣的東西、往前平穩好像很正常的走著路、娛樂兼練功——的拐過一個又一個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個…拜託,電腦我不想知道別告訴我……好去照顧他除了有點個性扭曲其它什麼都好的主子……咦…咦?!

只要拐過下一個彎他就達陣,可是走廊的彼端那個彎所在的地方,站了個笑得十足英俊瀟灑、儒雅飄逸大帥哥……如果把那太明顯的目的性還有惡劣壞心的眼神收起來,紀君凡確信這個笑容可以騙倒很多人——就跟他家主子墨炎一樣。

紀君凡端著水盆忍不住開始四處張望,然而這動作只是讓他確定,這位幾天前被拒於門外的貴公子,很不幸真的是衝著他來,而且長長的走廊除非往下跳真的沒有逃命的地方……紀君凡自動去掉回頭這個選項——好不容易走到這裡…呃、跳下去好像也一樣?跳下去我跳得回來嗎……

怠慢主子跟面對這位…欸…白二少、白二公子,到底哪個比較恐怖哪個比較不划算?

相較於某人以逃跑為前提的思考模式,存心造成對方壓力的白凜丞,內心偷笑到腸子快打結的程度。

紀君凡的確跟墨炎說的一樣,不美、但清秀,不是擅長做事的人,氣質很特別。臉上的表情破綻百出,好像想藏起來卻又沒那麼認真的隱藏。

猜不全在想什麼的眼珠閃爍流轉,惶恐、困擾、無奈,出乎意外的令人覺得漂亮也非常有趣,思考要不要跑,微微轉頭打探四周的表情像小兔子一樣,可愛得讓人只會更想好好作弄一番。

而且……白凜丞眼睛細細的瞇起,笑容亦淡淡轉深。這小子的功力比墨炎所說的還要更高深古怪,一個少年可以分神隨意戲耍般的任意改變內力的屬性、可以寄勁於物隱而不現也不破壞物品,這是一種怎樣的境界功力?即使少年是一路走來邊走邊玩,但那隨意流洩圓轉的勢卻相當驚人……雖完全不會給人壓迫感……反倒是無為隨意的和暖平穩……在乍見自己的那瞬間迅速收得乾乾淨淨。

不傷己身、也不傷人,突如其來、卻又平順流暢,單是這樣的功力在江湖上大概就能排上前五——而且還多是練了一輩子的老頭子。

真要命……難怪墨炎說不廢了他一身功力扔哪都危險,可是又捨不得。這小子即便不會拳腳,一身內力站出去都能嚇人。

而被電腦告知『您的內力………,極強。』的紀君凡,一方面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內力只會拿來逃跑所以不會自我膨脹,一方面完全過度菲薄沒有自覺自己的功力究竟有多強,只發現自己做得到沒想過這世界有多少人做不到。

所以他也只能被人看著越看越毛,一邊覺得怎麼不管哪個時空哪個設定貴公子都這麼無聊——而且有本事的貴公子更無聊。白凜丞也是有功夫的貴公子…而且據電腦說還很強,那還跑什麼,跑又跑不掉真是討厭啊啊啊……你們吃飽就去睡去嫖去賭為什麼要來找我我又沒有比較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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